第十五章 第四节 从绝望到麻木，最后化为烈火（2/2）
“你是怎么催的？”
特里特的焦虑情绪已经完全按捺不住了：“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
而我是认真的：“这个问题很重要！”
“难民救济粮存量已不足半日所需。”
“难怪……”我冷哼了一声：“这样报告，肯定不会有人理你的啦……”
“别废话！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一，把宪兵团、驻屯兵团的储备军粮和仓库里存量的救济粮先按照原定配额分出去，尽快平息这个事态。第二，向议会报告，就说宪兵团和驻屯兵团军粮已尽。”
特里特愣了一下，然后她笑着对自己念叨起来：“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对哦~~议会才不会在乎难民的需要……但如果军队不稳的话就不一样了……”
“然而我必须警告卡文长官：如果今天之内救济粮还没有送达……收容区有全面失控的可能…..”
“如果不这么做，事态现在就有全面失控的可能！”特里特心意已决，她稍显兴奋地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表扬了一句：“提尔，带你来这里果然没错，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thankyou】，平凡无奇的话语让我备受感动。
因为，无论我对特里特付出多么执着的感情或多么巨大的支持都不曾换来这样的话语。
她谢我，只因我对她关怀的人民做出了微不足道的帮助……
看着正在按照我的建议向属下布置命令的特里特的背影，我的心中暗自叹息着：
特里特……不是这样的……其实这些人统统死掉也无所谓……
因为这些人跟我们真的不一样…….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一样…….
在按照原定配额分发完难民口粮以后，早上的紧急事态算是暂时勉强对付过去了。
在例行的巡逻和午餐之后，特里特发现问题有些严重：大部分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在午餐后已经告罄，宪兵团和驻屯兵团的储备军粮确确实实已经见底了。
晚餐时间，特里特在临时指挥帐篷外向还在坚守岗位的传令兵们做了一个简单扼要的情况说明和动员令，号召大家坚守岗位，王政府的粮食很快就到云云。
传令兵们纷纷赶往各处，特里特一个人回到了临时指挥帐篷里，现在这里只有二个人了。
“很不错的动员。”我淡淡说着，多嘴问了一句：“只可惜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再激励人心的动员都是无效的废话。”
“废话，我当然知道。”特里特也不想在说话上多浪费力气，毕竟她也和我一样没有吃晚餐。
“议会那边的最新答复是什么？”
“正在想方设法尽最大努力筹措粮食…….”
“这样哦，真对不起，看来早上是我的判断失误了……”
当时我确实以为，救济粮没有及时运到只是王政府力有余而心不足罢了。
如今在士兵的肚子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粮食依旧无法按时送达，这种情况只能表明王政府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怪你，提尔，这都是我的决断。”
“特里特…….接下来……可能要做好执行最终方案的准备……”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我长叹一声，换了个话题：“想不想知道今天下午，我为什么对你说：地下街的现状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难道不是因为你太久没有回来的缘故吗？”
“不是，因为地下街一直是这个样子，不会变也变不了。”
“或者是因为大量难民涌入，地下街的生活变得更为艰难的缘故？”
“也不是，难民的日子虽然也很艰难，但是地下街原住民过的的日子更为不堪，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得到王政府的救济。”
“我有点饿了…..”特里特低下了头，毕竟再倔强的性格也无法抵抗饥饿的压力：“现在不想陪你玩猜谜游戏……”
“我也饿了，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你知道。”我凑到特里特面前，毫无隐瞒地告知了谜题的答案：
经历了那许许多多的欲加之罪、暴力循环、崇高谎言之后，我已经看透了。
一直以来，在地下街乃至在整个墙内社会，斗争并未爆发在不同阶层之间，而是消化在穷人内部。
以地下街为例，在这里有水商人垄断清洁的水井，从中牟利；有阶梯看护人借势逞威，不断增加通行票价；稍有力量的人则会向路边的薄利摊贩甚至被欺负的孩子收取保护费。
对绝望现实无能为力的人总会由于自己的匮乏，而责怪其他同样无能为力的人。
最底层的穷人从不会团结起来，反而为临时性的微薄收益而彼此激烈竞争。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扭曲丑恶，就像地下街的土地崎岖不平，立于其上的东西也无法笔直，无论是房子还是人生。
然而这也是一种人生，即便活的像流浪野狗一样的人，也有某种人生。
这样的人生对于任何其他人而言无足轻重，但对于自己而言依然很重要。
所以在最后关头，被侮辱被欺压的最底层的人也会挺身反抗，如同当年的我一样。
我最后总结道：“这一次的事情之所以与从前发生的事情不大一样，是因为被侮辱被欺压的最底层的人似乎有团结起来的趋势。”
特里特用力抱着我，认真地听着我的故事和理论，可爱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强忍着泪水，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哭泣，只怕被部下看见，更怕被我看见：“所以说…..父亲的方案反而才是唯一可行的吗？”
我认真想了想，稍稍把那美好的肉体从身前推开，一手扶着特里特的肩膀，另一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如果交涉失败的话，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