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起始颂歌（1/2）

夜无情，夜无惑，夜无歌。

神已逝，神执念，神未果。

——《欺神书.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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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像是被划了一个口子，黑暗与雷云从最深邃的死黑里溢出。预言中，诸神湮灭陨落的时候，天亦如此。

持续的暴雨已经造成了空无一人的海港积水不断，大街上的水已经到了脚腕处。仅仅一夜，三分之一个柏特莱姆已经开始了被海啸与涝灾吞噬的倒计时。

没有救世的木舟，没有天启的圣人，城市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但除了少数的几批人之外谁也感受不到。也只有他们知道，这座城市早在被水淹没之前就会先沦为尼格赫姆巨大的孵化温床。

千子被蒙住了双眼，她在几秒钟前感受到了迎头而下的暴雨和刀刻面容的寒风，似乎自己被带到了外面。这里风很大，大过了之前。四周也少了半分的喧嚣，变得除了雨声雷声之外再无它音。潜意识告诉千子，她现在位于楼顶。

千子的猜测被越来越近的直升机引擎声证实了，她感到了直升机从发动到停止的全过程，然后便是一句咒骂。

「日！你对直升机干了什么？！」

小胡子似乎很清楚千子的能力，掐着她的胳膊质问。

「不是…我。」

千子支支吾吾，不过说的也是实话。

「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

他皱着眉头，问附近的喽啰。

「组长，我不知道啊…而且现在我们也没办法起飞，雨实在是太大了！」

「x的，老子又没料到这场大雨，不过，我还有别的方法，他来了就是死路一条。」

千子从小胡子口中听到了羽生鹤的名字，但她苦于双目被遮，也不知道小胡子接下来的动作，更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属于本家的羽生鹤为什么变成了让本家组长害怕的存在。

千子马上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刚刚小胡子不是给自己说了么，还抓来了他的女朋友当人质，没曾想这种方法彻底激怒了羽生鹤，这下好了，自己和这些本家残部估计都要完了。

千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抓过来，没有人告诉她，因为没有人想靠近怪物。她本觉得这只是普通的绑架。可最近发生的事和这场越来越大的雨一直在提醒着她——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十三四岁的孩子本该是翩翩飞舞的蝴蝶，手脚都如柳条抽枝带着青葱。可千子就不是这样，她吃过生活的苦痛，也经历过人生的无常，也很清楚所有人对她带着面具的厌恶，这使得她身上已经有种向命运讲和的淡然。

就像之前那些来救她和沐朗的分家成员，不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被本家抓住然后暴露他们的行踪吗，太明显了！她早就知道的，人世间的绝大部分拯救其实都是带着目的的，叫施舍。

然而，马上她就又听到了别的声音，虽然远没有雨声那般强烈，却远比雨声凄惨幽怨，宛如死前的孩子，连呓语都滴滴带血。

「组长，那些家伙好像已经到了楼下了！」

「别怕！那些估计是海皇的守护者，这是好事，说明尼格赫姆的墓穴很快就会从深渊之中非常什么了。现在我们只要想办法和羽生鹤妥协。」

小胡子深吸了好几口气，一只手抓住了千子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短款的左轮手枪。

「海皇是…啊，你们要…往海边走吗？！」

千子明白了什么，诧异极了。

「你不要多管闲事，不如说这些闲事都是因你而起。」

要是换在以前，千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可是现在不行，他需要千子的血来开启神殿，为了万无一失，他必须得把千子护的蚊子都靠不进。

站在楼顶的人，加上他和千子之外不过十几个人。如果楼下的几十个人都拦不住羽生鹤，那他现在的选择就只有妥协一种了。

怎么妥协？当然是交出人。

「你去看看直升机的情况，你们，拿着枪去守住门口！」

看见所有人都按他的指示到位后，小胡子呼了一口气。

是的，本家几万人马，纵使分兵多地，在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只有几十个人？不过小胡子肯定不会傻到把千百人堆到一栋楼里。

以他来看，羽生鹤也肯定知道了本家实力尚存，要不然也不会迟迟不肯出来。

他看着十几个人拿着冲锋枪跑到了楼顶角落的小门处。十几把乌黑发亮的枪口对准了门口，除了身上滴落的雨水，这几个人人偶一样，严峻无比。

千子也不敢说话了，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别人说什么她都信，一遇到威胁就乖的不行。

可突然间，就像玻璃破碎，尖啸与雨声中混入了几丝纯净无杂的清脆声响，千子看不见眼前的景，直觉黑蒙蒙的视觉上猛地蓝光一闪，就像是闭着眼睛打开聚光灯。

她这才意识到，羽生鹤来了！

不是正门，而是背后！偌大的露天场地给羽生鹤制造出了绝佳的人肉杀场。

但巧就巧在小胡子正好在这个时候转了过来，发现了朝这边飞过的羽生鹤。似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小胡子一把抓住了千子的脖子，把她甩到了一边。羽生鹤正好和千子擦肩而过，蓝色的羽翼也划过千子被水浸湿的脸庞，一根汗毛也没碰到。

羽生鹤发觉了小胡子的动作，用几毫秒的时间转换了对象，蓝翼划过小胡子和千子的头顶，瞬间化为无数分散如羽的飞剑，纯净地无一丝瑕疵，正如它们的主人一样温润如玉。

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分两路飞向了背对着它们的本家残党。看似飞起来飘飘如羽的飞剑，却撼动了空间。

一时间，仿佛周围的位面被巨兽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口子，带着神威的飞剑一把接着一把的飞射—穿颅—饮血—淡去。

几秒钟，这个呼吸都做不完的时间里，羽生鹤已经用他最擅长的能力瞬间解决了处小胡子和千子之外的所有人。

他们死前连羽生鹤的样子都没有看见，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所有人皆是如此。飞剑只在他们头上开了一个纸片般轻薄的口子，却前进后出，一发毙命！

也许他长着天使才会有的翅膀，不过在现在，他更像是一个着三分落暮，披日华为纱的优雅屠夫。

「天台的雨景，热闹得很啊。」

这是羽生鹤说的第一句话，此刻的他正优雅地站在那些尸体前，背对着正门，就好像自己刚刚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一样。

「羽生鹤…」

「也许我刚刚在楼下说过了，不过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羽生鹤头一歪，轻蔑地一瞥。

「把樱门千子给我，不然你就去陪这些人睡觉。」

「这就是你威胁我的方法？那么该我了。」

说着，小胡子冷静地拿出手枪，一把抢过千子抱住了她，把那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

「羽生鹤，我猜你自己也想寻找海皇的强大力量吧，既然如此，竞争就要公平才对。」

「你不用管我为了什么，话我说完了，你继续这样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哈哈哈，他说没有什么意义，我来告诉你有什么意义。」

小胡子笑了，同时做出了一个羽生鹤没想到的举动——他又拿枪的那只手压住了千子，另一只手却举过了头顶，做了一个预备的姿势。

「你在干什…」

羽生鹤话为说完，只觉肩头一热，随即整个人仿佛喝醉了一样，重心不稳，险些倒地。过了几秒，他听到了一声轰隆的枪响。

痛感这时候才传来，他咬着牙朝肩头看去，发现那里多了一个瓶盖大小的血窟窿，鲜血淡化在雨水里，鲜红瘆人。

羽生鹤眯着眼睛，却未料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发子弹击中了自己，这一次是小腿。

由于不知道狙击手的准确方向，羽生鹤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好防御准备，这两发阴枪正好使得羽生鹤打不了也跑不开，只好单膝跪在雨中，目光阴冷。

「现在你知道了吧，哈。」

「当然知道，本家守在这里的人足足有近五百人，怎么可能只出现在一栋楼里。如果我没猜错，这附近十几栋楼里都是你的狗吧…」

羽生鹤倒也不慌，他没有尝试站起来，而是一直保持着这个战败的姿态，避免换来更多的子弹。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天使先生？」

「还是那句话，我要带走她，因为我的一个同伴的脾气不是很好，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砰——！

又是一发子弹，从羽生鹤完全无法察觉的背后射来，直接贯穿力了他的胸膛。

这一次他连站都站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但小胡子很清楚，他是圣徒，只要没死，一根烟的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于是他一直保持着警戒姿态，向四周的狙击手下达了戒备指示，然后掏出电话让那些大楼里埋伏的后备力量朝这边来——即是楼下不一会儿就会有很多尸守蛟。

「你的同伴我不知道，不过说起来我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一半一半吧。」

「你想让我放弃其实很简单，」

羽生鹤吐了口血，继续说道。

「我的人在他手上，你和他说，我就放弃。」

「你在和我谈条件？」

「不指望…」

羽生鹤翻了身，看着天，背后流出的血浸湿了一大片地。

的确，圣徒可以恢复，可是血却只有这么少，再这样下去，羽生鹤就算不被打死，也要活活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可以用蓝翼抵挡子弹，可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子弹会从哪里射来，就算把自己裹成麻花，只要小胡子在这里，他的防护措施就一点用也没有。

他太过自信，才落得这副模样。

「那么晚安，祝你好梦。」

小胡子冷静地挥下了手，示意所有人自由开火。

——

——

「打到他了！」

一个全身黑衣服带着黑帽子的人兴奋道。他趴在楼顶，身边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身边一把加了夜视仪的狙击步枪。

方才那打中羽生鹤背部的子弹，就是由他打出的，现在羽生鹤倒地了，每个人都可以透过狙击镜看见他后背血肉模糊的样子。

「小心点，他是圣徒，你不能把他当成人看。」

一边的中年男人警告这个年轻人。

「瞧您说的，哪儿啊，我怎么可能这么笨，不过的确，要是没有组长一会的命令，也许他还能站起来。」

「看样子组长一定会杀了他，不过你懂的，他比起一刀切，更喜欢千刀刮。」

中年人摘下了雨衣的帽子，给步枪换上了新的弹夹。

「你是狙击手，一会儿还得靠你，只不过我们要快一点了。那些黑不溜秋的怪物没一小时就会啃干净我们的车。」

「怪物…羽生鹤也是怪物，但我听说那是海皇身边的怪物，那也太可怕了。」

「少说话吧，我们都会在组长的带领下走向强大，现在只是变强过程中必经的挫折和磨炼。也正因为有了这些挫折，我们变强这件事才更真实不是吗？」

「哈…」

年轻人不想听中年人说话了，又一次带上了耳机，眼睛对准了狙击镜。

这时，他看见了小胡子下令开枪的手势，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只要等组长挥一挥手，然后自己在同一时间扣动扳机就好了。

然而。

「前辈，那些怪物还会飞吗？」

他冷不丁来了一句。

「飞？当然不会…那可是住在深海里…」

「可是…那边有东西飞过来了。

…」

年轻人说话带着几分颤音。

「如果有，你就把它打下来啊。」

他开玩笑道。

「不是，是朝这边飞过来了！」

「什么？！」

中年人警戒了起来，喊了喊身边的人。由于他不是狙击手，所以他只好拿望远镜朝天边看去。

此刻的天依旧的那般漆黑，再加上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的环境，他只看见十几个小小的东西扇动着翅膀一样的东西，也的确是朝他们这边…不，是朝所有驻守本家人员的楼顶飞来。

它们看起来像蝙蝠一样上下起伏地飞着，可看上去又有那么几分人类的模样。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开枪！」

他猛地大吼一声，吓坏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