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五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堪堪擦身而过再也不见(5)(2/2)
漱礼急忙挥了手让小桃噤声。“车上有阿娘给我系五毒荷包的金缠银线,你快去拿些来给我。”
“小姐!这时候你还想着丝线!”
漱礼瞪眼,小桃只得快速跑着去马车里取。线拿回来,漱礼取出一截,仔细地将三股线捻成一股。“我想烛火在这下方,热气升腾,一般丝线恐承受不住。这金缠银线是真金白银所做,用在这里应该更合适。”
线捻好了,小贩的摊位有些低,漱礼的手找不到好的角度。智节走上前去,拿起了灯。“我想,这样应该会好一些。”
“谢谢傻……公子!”一时不察,“傻子”二字又差点说出口。智节无奈,也只能装作没有听到。
智节举着灯,漱礼的一双纤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就意得满满地说:“好了。”小贩早已寻来了蜡烛,马上放在灯里点燃起来。
“动了,动了!”小桃欢呼道。
蝴蝶翅膀翻动的同时还会微微颤抖,牡丹叶子不是上下摆动,而是像在风中一样轻柔起舞。漱礼一下子看得呆了。
“这盏灯应该叫做蝶恋花。”智节拦住了想要上前付款的近随。他不想在此时给漱礼留下唐突的印象。
“蝶恋花,蝶恋花。这灯的名字也好美。”
漱礼带着的小厮将一块碎银放入小贩手里。小贩看了看,差不多有一两八钱,脸上笑开了花。
谁想钱在手里还没放稳,就被一根棍子打翻在地上。“我家公子看中了这盏灯,给你三两银子,你还不快点把灯拿过去!”
来人尖嘴猴腮,一副刁奴的样子。脸上一颗黑痣尤为显眼。漱礼家中一位武师认出了此人,赶紧向漱礼禀报。
此人原是珲王独子的家仆,因溜须拍马功夫了得而时常被带在身边。珲王是当今汉帝唯一在世的手足,但却是远亲,论起血缘,只能算是同族。十几年前那场清洗,汉帝的兄弟们早就离开了人世,汉帝一直遗憾。故而今上待这位远房堂兄如亲兄一般,一应仪仗开销视同王族,还早早给了珲王独子县君的封邑。
大家虽都知晓,珲王只能做个富贵王爷,可今上如此厚待他们,也还是不愿与其产生冲突。是以各家各户遇到这个纨绔的县君,都是能让则让。几年过去,纨绔县君倒是越发嚣张,丝毫不知收敛。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到这盏灯,修好了也付了钱,你却要抢走。就算是我们不要,前面也还有这位公子,你们又是逞的什么威风!”小桃一手叉腰,指着刁奴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这位小哥明码标价,我们分文未少。买卖这事你情我愿,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刁奴上前一步欲打小桃耳光,却被一个身高体胖换句话说有些痴肥的人拦住了。这痴肥的纨绔县君见小桃生的漂亮,就随口调戏起来,言语间竟句句都指向漱礼。
“这婢子生的如此好,还不知小姐是个怎样的标致人。我这小奴不懂风月之事,小姐可莫要怪我。婢子虽然牙尖嘴利,可我看小姐定是个娴雅人,要不怎的只看上一眼,我这半边身子都酥了?”纨绔县君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掀开漱礼的锥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漱礼本是打着出游的名义,故仪仗没有,马车上也没有做相府的标记。虽然带的武师都是好身手,可若是动起手来,容易伤了无辜的人不说,这纨绔事后还不知要怎么闹。
这边两难,那边智节也是两难。自己是别国皇子,又是来求联姻,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可那是漱礼,自己怎能看她被如此羞辱为难。
智节没有理会老师的劝阻,向前一步,挡在了漱礼和那纨绔县君中间。“谦小姐,看时间,禅师已要开始讲法,不如某先护送小姐上山。至于这灯,某自会遣人送到相府。”
纨绔县君想要发难,可无奈力气比不上智节,身边的仆役也比不上智节的近随。推搡之下,智节带着漱礼顺利离开,近随也迅速拿了灯给了银子送走了那小商贩。只智节的老师还额外吩咐了一个人去相府,要那人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谦相。
二人行在山间路上,漱礼突然“噗嗤”就笑出了声:“原以为你是个傻子,却不想如此机智,小女子今日还真是要谢谢这位公子。”说着漱礼就作势行礼致谢。却见智节看到她笑又愣在原地,一下子笑得更欢。
“某却不知,何时已成小姐口中的‘傻子’?”智节无奈又尴尬,索性将此话问出口。
漱礼一愣,璇又大笑。“穿着黑衣闯别人家后院,不是傻子是什么!见到别人家小姐,只会愣住,不是傻子是什么。听被人讲话,只会‘嗯嗯啊啊’不是傻子是什么!”
“我知道你这是后魏风俗。”漱礼见已行至半山几无行人,索性摘下了锥帽。“可是别人不知道。在南汉,只有去主人家吊唁祭灵之人才会身着黑衣,你就不怕你被打出去?所以,我说你是个傻子!”
已是入夏,此时又已过了巳时,即使山间林木茂密,人也还是会感觉闷热。智节看着漱礼的鼻尖上、额头上、胸前……都泛起一层密密的汗珠。树叶间隙的阳光洒下来,漱礼脸上也因热而泛着潮红。
智节看着她,想着谦相那平常的容貌,不由感慨。又觉发际已被汗湿,伸手去拿帛帕想要擦一擦。谁想帛帕拿出来时,却将那方素锦带出,一下子被眼尖的小桃看到。
“登徒子,你哪里来的这方锦帕?”小桃抢下锦帕,瞪目怒喝。
漱礼却又笑出了声:“他哪里会是登徒子,哪个登徒子偷了小姐家的东西还会被人发现。想是那日我在花园落的那一方,被这傻子捡了去。”
笑了半刻,漱礼才又和小桃说:“我记得那方锦帕下所绣月季是银杆金萼,你看是不是?”
小桃拿在手中确认一番,见小姐说的没错,遂才罢了。把锦帕收起,瞪了智节一眼,快步走到小姐身边。
一时气氛尴尬,智节略一思索,就与漱礼谈起了珠银刻。“某闻小姐最喜白色月季,不知前时所赠珠银刻,小姐可曾收到?”
漱礼心思坦荡,本就对锦帕之事甚不在意,听智节谈到了珠银刻,瞬时打开了话匣子:“这珠银刻果不是人间凡品。往常白色月季,只称是白色,花萼泛绿不说,那花瓣还大多带有乳色掺杂。珠银刻花瓣白如珍珠,花萼如银丝刻缕,当真不负了这好听的名字。”
二人一路谈论花草,不及二刻,便至了半山庐。漱礼向智节行礼请辞,只说自己已与禅师有约,会在半山庐等待,并请家仆为智节引路上山。
谁想智节也说已与禅师有约,也并不会上至山顶。
漱礼心下一默,大概也已知道智节是谁,此行何意了。面上不显,漱礼心中已是感慨万千,一会喜一会忧。喜的是这傻子甚投自己的缘,自己心中欢喜;忧的是若真嫁与了他,那不知还能得见父母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