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君子一别(2/2)
重耳一行都过来与田纥等人致谢,田纥道了原委,原来楚王送重耳返回秦国已是楚人皆知的事情,田纥本就有心要来送重耳一程,船行到汉水,见一支小船暗中跟在重耳的大船后面,行迹诡疑,这汉水也在江龙帮的势力范围之内,田纥让人一打听,这只小船正是成得臣派出的,心知有异,便一路尾随在小船后面,直到看见船上的士兵假扮成渔夫,向重耳出手,田纥一行才挺身而出,救下众人。
先轸道:“这个成得臣如此可恨,若有朝一日在战场上相逢,我定要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颠颉刚才掉入水中,幸被江龙帮的人及时救起,虽说捡回条性命,却喝了一肚皮的水,此时又吐又呕,狼狈不堪,稍缓过些气来,颠颉就恨声道:“岂止是杀他个片甲不留,老颠我要亲手砍了他的脑袋才解气。”
田纥道:“此行再往西去一百里,就是绞县,到了绞县就离秦国不远了,我等只能送公子到此了,请公子珍重,后会有期。”
重耳一行与田纥等人依依惜别,看着江龙帮的船只在水面上渐行渐远,重耳放声高歌道:“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歌声豪放悠长,在平阔的江面上传开去,回声悠悠,惊起一片鸥鸟,远处的荆山似乎也在低低回应着。
重耳一行下了船,又走了多日旱路,途经陆浑之戎广阔的草原,穿过秦岭南麓茂密的山林和谷地,最后来到亳地,此地原为西戎部落所占据,秦武公灭了此部落后,在这里建起城邑,命名为亳城。
蒍吕臣早已派人到雍城向秦任好报信,秦任好得了信,亲自赶到亳城来迎接重耳一行。秦任好见了重耳的车马,远远地就迎上来,重耳也下了马车,上前觐见。
秦任好一把扶住,抓起重耳的手,道:“贤弟啊,寡人终于等到你了,虽然这一日来得晚了些,但还是来了,如果寡人没有记错,咱们应该有十七年没有见面了。”
重耳见秦任好一脸真挚,不禁也是动容,道:“当年在下与国君在绛城互相辞别,依稀就象发生在昨日,时光虽然弹指即逝,但国君依旧一腔热忱不改。”
秦任好叹道:“可惜你我都已经老了,寡人已经白发暗生,公子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公子了。”
蒍吕臣此时上来向两人辞行,重耳谢别了蒍吕臣,看着远去的车马,留下滚滚的烟尘,不禁感慨道:“数月前在下还在山水秀丽的云梦大泽狩猎,今日却已身处芜草浸漫的辽远北疆,流亡数十年,兜兜转转,竟似又回到了起点,岂不可叹。”
秦任好拉住重耳道:“公子一行奔波辛劳,快随寡人上马车,咱们到了宫中再一起把酒言欢。”
众人都上了马车,秦任好和重耳同坐一辆马车,向着秦国的都城,雍城而去。
一路上秦任好向重耳指点河山,重耳见沿途山恋叠嶂,大川大河在其间奔流回转,蓦然回首,万马奔腾于无际草原,时而群鸦飞噪在万里碧空,正是山河无限好,任君乘风行。
重耳叹道:“听说国君在国中任用贤能,励志图新,经过国君数十载勤勉治理,秦国大治,已不亚于中原诸候强国,国君功不可没,必被后人载入春秋史册。”
“贤弟过奖了,到是贤弟在外流浪多年,寡人听说了不少贤弟和其手下的豪杰壮举,让寡人深感钦佩啊。”
重耳连连摇头,“在下数十年一无所成,还连累兄弟们跟着在下背井离乡,吃尽苦头,在下实在惭愧。”
“贤弟回来得刚刚好,寡人本要与你谈一桩要事,但你的姐姐急着要见你,贤弟还是先到宫中见过夫人吧,寡人改日为你们接风洗尘。”
一行车马进了雍城,长漪已在宫城门口等候多时,见了重耳,上前扶住,几乎要掉下泪来,秦任好和左右宫人都劝着,长漪才将满腹哀情离绪压了下去,只说了几句别后无恙的话。
秦任好让重耳一行在宫中的客馆住下,安排众人洗浴用膳后,长漪打发人唤重耳去自己居住的长信宫小坐。
重耳跟着内侍来到长信宫,见宫室虽不甚华丽,但兰膏明烛,垂幔逶迤,布局精细,一席一几都透着别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图,寥寥数笔,却显疏朗大气,显然是秦任好的手笔。案几上虽无珍奇宝器,一架古琴,一杆玉箫,尽显和谐静谧之气。
长漪让重耳在自己身旁坐下,四目相对,对方都已不再是年少轻狂的模样,不禁都感慨唏嘘一番。
长漪询问重耳这么多年的经历,重耳捡几件要紧的说了,长漪听了止不住拿帕子抹泪,道:“这么多年来让二弟受委屈了,我偶尔也听说二弟的遭遇,虽心有怜惜,却是无能为力,只得暗自向神明祈祷,保佑二弟能平安归来,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上天终究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重耳拿话宽慰着,长漪又道:“想咱们小的时候,每逢过年节,那么多的弟弟妹妹们聚在一起,是何等的热闹,骊姬之乱后,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剩下的也就二弟和夷吾了。我虽然嫁来了秦国,可终究是喝晋国的水长大的,见母国动荡不安,战乱频起,我的心里岂能好受?”
长漪拭了拭泪,“当初夷吾被秦君俘获,我好话说尽,不惜以自焚相要胁,才让国君答应放了夷吾,夷吾临走时我又交待他将当年驱逐的群公子召回,善待隗姒和申生的子嗣,谁知他面上答应得爽快,一回国就将我的话全抛诸脑后,不仅将隗姒纳为自己的姬妾,还派人追杀二弟,真真是无耻小人的嘴脸,二弟此番回国,理应是苦尽甘来,否极泰来了。”
重耳听长漪话中暗含深义,试着问道:“长姐的意思是?”
“二弟这次回来得正是时机,你可知夷吾的世子,晋圉逃回晋国去了?”
“晋圉?可就是夷吾十几年前送来秦国做人质的?”
“正是,他虽然在秦国做人质,但数十年来,秦君待他不薄,还将最心爱的公主嫁给了他,谁知他不思回报,听说夷吾病重,竟偷偷地逃回了晋国,秦君得知后大为恼怒。”
重耳叹道:“这么多年,算起来晋国亏欠秦国的地方多矣。”
长漪继续道:“说起来这位嫁给晋圉的公主,名叫怀嬴,原是国君的一位夫人所生,后来那夫人因病去世,我和国君一起抚养她长大,怀嬴不仅品貌出众,精通诗文,而且善解人意,温婉贤淑,可恨晋圉竟然弃她而去,白白辜负了这么一位好女子。”
长漪用眼瞧着重耳,重耳不甚在意,只略略点头,心里想起了远在翟国的沁格和齐国的平戎。
长漪见重耳心不在焉,便转了话题道:“你从楚国来秦国,奔波了数月,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改日我再与你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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