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重耳娶亲(2/2)
重耳一时拿捏不定,将信交给众弟兄们传阅,胥臣道:“依我看,公子对纳娶怀嬴一事大可不必在意,晋圉如今于公子而言,不过是一陌路人而已,是他不义在先,公子何必耿耿于怀?”
狐偃道:“咱们与晋圉之间迟早有一场生死之战,公子既已准备从他手中夺取晋国,娶他的夫人又有何妨呢?”
重耳向赵衰道:“赵兄弟觉得如何?”
赵衰道:“古语有云,有求于人,必先给予;欲人爱已,必先爱人;欲人从已,必先从人。如今咱们对秦国毫无恩惠,却指望秦国能帮助咱们回国继任,岂不是贪得无厌?即使公子娶了怀嬴并善待之,将来之事都难以预料,公子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重耳叹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将来我若成了一国之君,却娶了一个侄儿的弃女为夫人,传出去让我如何面对国人?”
狐偃正色道:“秦君在信中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公子若不愿娶怀嬴,难道真的等着秦君来向你陪礼吗?”
狐偃说罢起身,拂袖而去,兄弟们知道重耳一时难以回转过来,也不好多劝说,纷纷散去,留下重耳一人对着帛书发呆。
此时有个内侍进来,说秦夫人有请,让重耳到长信宫一坐。
重耳跟着内侍来到长信宫,进了门,见长漪还在用早膳,旁边站着一个女子,长容脸儿,虽然重耳未曾细看过她,但依稀就是那个被自己洒了水的怀嬴。
长漪招呼重耳一起坐下用膳,怀嬴拿来箸勺,摆上碗碟,就要退下,长漪道:“你也一起坐下吧。”
怀嬴道:“妾身身份低贱,还是在一旁侍候夫人和公子更为妥当。”
“无妨,你是长公主,又是秦君最器重的女儿,一起用膳也无妨。”
怀嬴只得在长漪身旁坐下,坐在重耳对面。重耳瞥了她一眼,见她长得蛾眉清淡,唇若点朱,眼眸清亮,玉胆悬中,不施脂粉,淡淡的如秋菊一般。昨日重耳也没有细看她,今日一见,觉得也颇有几分动人之处。
长漪道:“将怀嬴嫁给二弟的主意,是我出的,是我太过唐突,没有事先问询二弟的意思,还请二弟不要见怪才好。”
“夫人说哪里话,夫人也是一片好意,愚弟还要拜谢夫人才是。”
“说起来她是秦君的长公主,她的母亲是位小国的公主,自幼就嫁给国君,自我嫁入秦国以后,一直悒悒不乐,没过多久就病故了,留下这个女儿,我和秦君都爱若明珠。本来上次我就要向二弟说明,可又怕二弟不同意,所以才出此下策,我爱惜二弟的心意,正如疼惜怀嬴一样,其实并不分伯仲,二弟可能体会吗?”
重耳只得点头。
“二弟啊,抛却那些家国仁义的大道理不谈,怀嬴她一个女儿家,年纪轻轻的就被夫抛弃,为人父母的哪能看着女儿守寡孤老一生?何况论才能和性情,怀嬴本就是众公主中最出众的,二弟周游列国多年,救人于患难无数,如何对一个弱女子漠然不作为?作为长姐,我还是希望二弟能慎重考虑这门婚事。”
重耳一震,放下碗箸,向长漪拜谢道:“夫人一番话,让愚弟如醍醐灌顶,愚弟知错了。”
长漪扶起重耳,笑道:“错本在我,二弟何错之有,二弟是成大事之人,明性至理,纵然一时有些想不开,也是一点就透,二弟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重耳在长信宫中用完早膳,又陪长漪坐了片刻,便辞了回客馆。
重耳回去后,考虑再三,思忖既然要迎娶怀嬴,不如就光明正大地娶她过来,封她做正夫人,了却秦君和长漪的这桩心事,于是让胥臣写了聘书,拿出身边仅有的白璧两双,让狐偃去向秦任好提亲。
秦任好收到聘书,自然喜出望外,择吉日将怀嬴用轿辇抬过来,重耳也用正式的婚媾之礼,迎娶了怀嬴。
洞房之内,两人相对而坐,怀嬴今日盛妆打扮,头上副笄环绕,珠翠满鬓,眉挑远山,唇点红妆,将原本苍白的肤色衬得更显白晳,只是重耳却无心于眼前的美色,只是看着烛台上的蜡烛发愣。
怀嬴也默然无语,两人坐了良久,听着外面酒宴上的喧闹声逐渐散去,下人们的脚步声和咕哝声也渐渐平息下来,外面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蛰虫小心翼翼地鸣叫。
重耳见怀嬴单薄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道:“夜晚天寒,叫下人们烫壶酒进来,夫人喝杯酒,暖暖身子。”
怀嬴淡淡道:“不必了,臣妾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夜晚,西北的冬天来得早,主公也需多添一件衣裳。”
两人又默然半晌,重耳见天色不早,便吹熄了蜡烛,两人和衣上床,各自就寝。
这一夜,重耳彻夜难眠,看着睡在身旁的怀嬴,重耳想起了泌格和平戎,眼前的怀嬴虽然近在咫尺,却与自己似是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感觉疏离而陌生。
重耳掏出怀中的弹弓,轻轻抚摸着,沁格的面容几乎已经模糊不清,但每每想起沁格,重耳心中就浮上一层暖意,多年来对沁格的思念早已成了重耳的一种习惯,如同掌心的厚茧,头上的白发,虽无热烈,却让人心底踏实而温暖。当年自己临走前,泌格的一句‘我等你回来就是’,重耳依然记得清楚,那声音、表情,至今回荡在耳边,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重耳又想起离开齐国时,平戎劝自己的一番励志话语,若不是当初平戎狠心将自己送出齐国,他重耳如何能走到今日,自己又怎么能辜负平戎的一番忍痛成全之意?多少难眠之夜,重耳想起平戎曾经说的那句,‘相信终有一日,公子会派人驾着华盖马车来接妾身’,每念及此,重耳就暗下决心,今生若存一口气,就绝不辜负平戎的殷切期盼。
重耳叹一口气,如此长夜,平戎和安娘两人,恐怕需要互相依靠着才能度过吧。
重耳胡思乱想了半日,近四更时分才沉沉睡去。几日后,重耳带怀嬴回拜秦任好和长漪。怀嬴举止娴淑静雅,对待重耳既无过分狎昵,也不马虎,总是恰如其分,点到即止。两人偶而在众人面前有亲密之举,也不过是碍着长漪和秦任好在场,逢场作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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