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昼 风师爷的扇子(1/2)
“已经是第三条人命了。”风师爷皱了皱眉,而他的手,亦在李聋子的尸体上不停地摸索着。
“而且还是本县的捕快。”叶捕头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风师爷直起了身子:“昨夜丑时,六脉俱断而死,和前面两个死法不一样。”
叶捕头皱着眉:“看来不是同一个凶手。”
风师爷眯着眼睛:“杀人的手法不一样,可是凶手是不是一个只怕谁也说不准。”
突然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老聋子的话没错。”
白石的头轻轻地偏了偏。
瞎子继续缓缓道:“老聋子一身横练金钟罩,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震到他六脉尽断。”
萧落木一反常态,没有看向小良,却微微瞟向了叶捕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看至少叶捕头你震死他不是什么难事吧?”
叶捕头哼了一声:“我做不到。”
萧落木绕着尸体缓缓地踱了几步。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子:“那你呢?”
叶子淡淡道:“我只是个女人。”
萧落木眯起了眼睛:“女人杀起来人来,比男人要可怕得多。”
叶子和小良一样,没有再说话,只是陷入了沉默里。
白石望向了尸体。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杀手绝不可能是叶子。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看见这样的一具尸体。
甚至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
就算是现在,就算是白石,也不愿多看这尸体一眼。
尸体那可怖的表情,居然还和昨夜一模一样。
究竟他死前见到了什么,居然让他做出了这样能够超越人类极限的表情?
而那表情,究竟是疯狂?还是恐惧?抑或什么都不是?
白石想不明白。
在场的人也许都想不明白。
也许。
突然风师爷“咦”了一声。
叶捕头猛地抬头:“怎么?”
风师爷仔细端详着刚从舌头上拔出的银针:“好像有种奇怪的东西。”
“什么?毒?”
风师爷的嘴唇翕动了两下:“不知道。就算是毒,也不是致命的毒。”
叶捕头眉头紧锁:“这就更奇怪了。能把他轻易震死的人为什么还要用毒?”
风师爷笑了:“这就是叶捕头您该想的事了。”
白石凝视着尸体:“如果说,凶手不用毒,就没有能力震死他呢?”
叶捕头望向了白石,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白石愕然。
风师爷的脸却轻轻地抽了抽。
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看来这里发生了很多事。”
胡衙役扶着一个老人缓步踱来。
老人满头银发,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与倦怠。
这老人,赫然就是白石昨夜偶遇的黎大人。
黎大人望着地上的尸体,喉头里发出了不快的咕哝。
他皱着眉望向王衙役:“把尸体搬回殓房。”
王衙役应声而去。
黎大人狠狠地咳了两声:“你们先出去吧,在洞口候命。”
他的眼睛却又转向了白石:“你,留下来。”
白石愣住了:“我?”
黎大人点了点头:“没错。是你。”
须臾之间,众人散去。
黎大人缓缓地走到石壁前,一动不动。
他的双眼逐渐变得浑浊而呆滞,无力地凝视着石壁上的七个字。
而他的双唇也在蠕嗫着,不断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无可奈何……奈何……花……落去……”
他的表情是如此的痴迷。
他的眼角是那样的朦胧。
他的银发在寒风中凋零。
他的五感仿佛已经丧失。
在他的脑海中,只有那七个血红的大字在盘旋。他的鼻子已经闻不到还弥漫在洞内的血腥,他的双耳也听不到寒风吹过洞口的呼啸。
白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
黎大人仿佛从梦中惊醒。
他转身望向白石,嘴边尽是苦笑:“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白石摇了摇头:“这个镇子里的聪明人着实不少,说不定我还是这里最笨的人。”
黎大人点了点头:“也许吧。可是你同时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白石满面迷惑:“可是我们昨夜才是第一次见面。”
黎大人的笑容却露出一丝得意:“你别忘了我是本县之主,想要知道什么事早已不必亲自看见、听见了。”
白石却叹了口气:“看来你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糊涂。”
黎大人苦笑道:“糊涂人虽然糊涂,却也有糊涂的好处。”
白石道:“哦?”
黎大人又望向了石壁:“至少,糊涂人不会绞尽脑汁的想要破解这里的秘密。”
白石顺着黎大人的眼光望去:“这七个字有秘密?”
黎大人道:“不但有秘密,还有魔力。”
白石道:“这世上真的有魔力?”
黎大人又猛地咳了两声:“如果没有,那这三个月之内为什么已经有几十个高手为它而死?”
“死?又为什么?”
黎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同样粗糙的石壁:“因为人人都想得到这个秘密,却又总是不希望别人得到这个秘密。”
白石许久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
他为什么沉默了那么久?
黎大人皱了皱眉。
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看到了白石的脸上,竟写满了纠结的迷惑。
黎大人深深皱了皱眉:“怎么?”
白石仰天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我从昨夜起就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的事。”
黎大人的眼角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白石又徐徐说道:“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多人,可是你凭什么还活着?”
白石的面色凝重,一动不动的盯着黎大人,连眼睛都未曾眨过。
可是黎大人却笑了。
白石微微一愣。
黎大人轻松地直起了身子,甚至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望着白石,眼里居然充满了怜悯:“看来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白石道:“哦?”
黎大人笑道:“你以为他们敢动我?”
白石道:“为什么不敢?”
黎大人正色道:“得罪一个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罪一群人。”
白石道:“难道你背后有什么组织?”
黎大人点头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白石皱了皱眉:“你不是个糊涂人,可是说话却总是糊涂。”
黎大人笑了:“就是因为我不糊涂,所以才爱说糊涂话。”
白石道:“那你背后到底是什么组织?”
黎大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你说天下最大的组织是什么?”
白石低头沉吟了半响:“丐帮?”
黎大人笑着摇了摇头。
白石又道:“难道是当年的‘天星’?”
黎大人还是摇了摇头。
白石叹了口气:“那我就想不出了。”
黎大人盯着白石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当、今、朝、廷!”
白石沉默了。
他哑口无言。
没错,再大的江湖帮派,又怎能及得上朝廷之万一?
“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朝廷,就算是再凶狠的亡命之徒。”黎大人继续道,“所以也没有人敢取我的命。”
白石没有再说话。
虽然,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缓缓地向那血红的几个大字摸去。
然而他的手腕被扼住了。
被一只苍老而干枯的手。
然而就是这样的手,却恰恰能停下白石的动作。
黎大人抬起了疲惫的双眼:“离远点吧。不然你也会像我一样,无法自拔,纠缠至死。”
白石依然沉默。
黎大人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转身向外走了出去:“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这个镇子,也许就只能靠你了。”
白石的手却僵在半空。
默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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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的阳光已经逐渐有些刺眼,刺得白石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也刺得胡衙役的脸色青里透白。
就像不久前他运走的尸体一般。
黎大人的脸上居然失去了不久前的圆滑与老练:“你…你说什么?”
胡衙役的表情在这灼灼烈日下竟如此惊惧:“不,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黎大人的脸色也逐渐煞白。
白石奇道:“不见了?什么不见了?”
“昨天那两个死人的尸体从殓房消失了。”萧落木却微微笑着答道,“这下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瞎子却喃喃道:“据说,在这个镇子,有着嗜食腐尸的妖魔。”
然而,他的话,却仿佛没有人听见。
突然白石的面前一片比烈日还灼眼的火红。
接着是那比寒霜还要冰冷的脸。
叶鸣蝉道:“昨天值夜的是你。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白石低头沉默了片刻。
终于他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有人把尸体偷走,那就一定是那两个人。”
“哦?”
白石抬起头盯着叶鸣蝉的眼睛:“一个喝酒的男人,和一个涂满油彩的女人!”
叶鸣蝉冷笑道:“在这个镇子里,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两个人。”
白石没有再说话。
他明白,就算在这个奇怪的镇子里,那也绝对是最奇异的两个人,也是最让人无法相信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刻骨铭心,也许就连白石也会以为那奇异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场梦。
不。
两场梦。
那么,又有谁会相信白石的梦?
有。
居然真的有。
风师爷居然笑了笑:“到底是谁偷走的尸体,找到他们不就知道?”
叶鸣蝉转过了身:“哦?你有办法找到?”
风师爷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即将升到头顶的太阳。
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铁扇。
白石突然有一种感觉。
一种奇妙的感觉。
在那日影下的风师爷,居然周身泛着一圈耀眼的光晕。
风师爷脸上的笑容依然那样温暖,却露出了说不出的得意。
“不是有办法找到。而是早已料到。”
白石愕然。
叶子微微抬起了眼皮。
萧落木不禁扬了扬眉。
瞎子的眼睛更加泛白。
黎大人的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而胡衙役本已青白的脸色露出一丝疑惑。
虽然小良的身影依然一动不动。
可是就连冰冷的叶鸣蝉也不禁动容:“你说,你早就知道?”
风师爷摇了摇头:“不是‘知道’,而是‘料到’。”
叶鸣蝉皱着眉头:“不论‘知道’还是‘料到’,总要有个道理。”
风师爷笑道:“别忘了,我来自江湖。江湖人的手段,总是有些特别的。”
叶鸣蝉冷哼了一声。
白石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找?”
风师爷抬起头继续望着太阳。
“稍安勿躁。等到正午时分,一切,就都该水落石出。
白石奇道:“这又为什么?”
风师爷依然抬着头,只是淡淡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最特别的香料,叫做‘午日兰花?’”
“午日兰花?”
“这种香料在别的时辰无色无味,可是偏偏到了午时,就会散发出浓烈而持久的奇香。”
白石不禁拍手:“所以你在尸体上下了这种香料?而我们跟着这香味,就可以找到他们?”
风师爷眯着眼点了点头。
“最有意思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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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本以为世界上比追一个女人简单的事只有追一个男人。
可是他没想到追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却简单得不可思议。
简单得让萧落木不由得揉了揉鼻子:“你的‘午日兰花’的确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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