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八宝饭(1/2)
桃花坞大街位于古城西北,如今只是一条不太起眼的小巷——巷宽不过10米,铺地的依然是古老的石板路。
这‘大街’二字显得有些名不副实,更远不及‘桃花坞’这三个字的盛名。不过历史上的桃花坞本也不仅是这条街,而是更广阔的一片区域。
河依然是那条河,只是当年的十里桃花早就在沧海桑田中变成了民居。
这个时节应当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不过苏州冬天的严寒毕竟不如北方,小巷不起眼的角落依然能见一些杂草顽强的穿着绿色,枯黄的主色调并没有完全统治这里。
孙若涵沿着小巷往里走。西侧小巷起头就是派出所,然后一路向东止于人民路,仅一里多长。
孙若涵对这里并不熟悉,记忆中也很少来过这附近。在小巷中慢慢走着,不期然地,他看到了一座朱门白墙的建筑,墙边大理石的石碑上刻着‘唐寅祠’的字样。
唐寅
犹记得那时在桃花林间拾花、作画的书生,对这个世界来说却已是五百年的光景。他没有进去,这唐寅祠如今作为保护单位并不对外开放,而他也没有进去的理由。
只是看一眼,就不停步的走开了。这祠堂,是为世人所建,而非为了名字刻于石碑的那人。
孤苦一世,死后都只是一卷草席简单的葬了。几十年后,仿佛这个世界才想起了曾经的这个名动江南的才子,想起为他修坟筑祠,只为了祭奠传说中未曾一见的风流才子,对他本人来说毫无意义。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便是晋时五陵那些名门望族,大兴土木所建的族陵也早已荒废成农人耕种的荒地,他唐伯虎更不会在意这些身后琐事。活着都不屑于世人眼光的唐解元,死后又怎会在意世人是讥笑还是缅怀呢。
若是知道后世会有人为自己修建祠堂,供奉了整整五百年,大概也只能换来他一声嘲笑吧。
唐寅祠很快被抛在身后,只是,孙若涵在这条一里多长的巷子走到底,走到了人民路,遥望路对面的北寺塔,却没见到丝毫‘桃花坞年画’的踪迹。以防自己刚刚看漏,孙若涵又往回走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
他随口向街边的居民打听,竟都没听说。不得已,他只能回到巷口,进派出所去问问,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桃花坞大街上之前确实有很多年画作坊,但都关门了。”
“关门了?什么时候关的,过完年会再开吗?”孙若涵还以为是过年了打烊,所以如此问到。
坐台的大叔倒是个健谈的,饶有趣味的看了孙若涵一眼,才继续说到“你出生晚了,都关了六、七十年啦!”
这——
桃花坞大街上的年画工坊,竟然在上世纪中期就销声匿迹了!
听保安大叔解释,原来桃花坞年画取材广泛,除了山水、人物、花鸟,也有许多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而众所周知,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和封建迷信之间的差别也很难细分,所以在那个年代里,被认为是糟粕和禁忌,连累整个行业都近乎绝迹。
不仅如此,在八九十年代进入工业化后,民间手工艺更是受到冲击。当时的民俗变迁,在过年时也不再有人使用年画,使它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陆福顺、墨香斋、鸿云阁……曾经著名的店铺都只剩下留存于画纸上的一个个名字。如今整条大街上,都再见不到一间作坊。
难怪几个月前井之头会迷路,因为桃花坞已经没有桃花坞年画了!
可是,他带回国的年画又是哪里买的?
“真正桃花坞年画,已经断绝了吗?”
“那倒没有,听说搬迁到了工艺美院,在学院里有一个作坊。”保安大叔是个当地的老人,对此有些了解,“想要买的话,可以去东北街或者山塘街。”
年画的传承并未断绝,如今桃花坞木刻年画成了‘苏州工艺美院’的一个常设专业,作坊也搬进了学院中,有莘莘学子一届届去钻研、继承。将学校教育和传统工艺结合在一起,对于木刻年画来说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学校并不接待私人的订单,个人想要购买的话在东北街设有博物馆旗下的专卖店,山塘街也有工作室和展销中心。
想必几个月前,五郎就是在这两处之一买到了年画。
日本的浮世绘至今依然享誉世界、远销欧美,而曾经名扬四海的桃花坞年画,却连这个年代的姑苏人自己都大多不曾听闻。它只是静静陈列在美术馆里,不再是姑苏居民节庆时贴在门上的习俗品了。
有点遗憾,但毕竟还在——又有些庆幸。
相比那些在时光中失传的技艺,还有一群守艺人能够用掌心呵护这最后一点火苗,无疑是幸运。谁又说的准这朵小小的火苗,将来会不会再一次燎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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