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天涯何处觅知音(2/2)
全场一静,有点不解。
……
正殿内,回过神来的府主祁玉麟和屈相汶,都是脸色一黑,眼底满是肉痛。
“莹莹姐,你这是……”
“不是吧?”
咚~
声音澄澈,如泪珠落入幽潭。
三竹先生想想觉得也是,点头道: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想法,并不着急,只是默默等着,看看这位东洲剑仙是来一鸣惊人的,还是来搞笑的。
万众瞩目之下,一道巨大的白色虚影,从湖心冲出,展开了百丈羽翼,直冲云霄而去。
“不愧是‘剑妖左慈’,一点没让大家失望。那行,既然左大剑仙只会用剑说话,老夫也不能不接。哪位道友借剑一用?老夫一介文人,虽然不通武道,但让左大剑仙显摆一下东洲剑仙的‘德行’,还是能胜任。”
手指重扣琴弦,发出的声音却不是琴音,而是一声嘹亮凄婉的:
全场这才反应过来,喧哗如雷动,压过了薛夫人接下来的言语。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敌军还是友军。
“唳——”
“圣人都说‘君子可欺之以方’,你和这种跳梁小丑计较,反而跌了自己身份……”
裙装如白梅的女子,坐在琴台之前,目光也望向了南方。
琴声传出,在平静湖面上带起了两圈涟漪,往外扩散,众人此时才发现,吹皱湖面的不是微风,而是琴音。
三竹先生真站在‘剑妖左慈’面前,训人的口气很难再保持住,稍微礼貌了些,但话语依旧阴阳怪气:
“嗯?”
被人忽然叫醒,三竹先生面露不悦,看向面前的白袍公子:
“作甚?”
“别看了,我在玉瑶洲,留了一缕神魂在五彩绳上。”
上官灵烨正在琢磨左凌泉是不是被夺舍了,听闻此言回过神来,打岔道:
“左剑仙,他就一个嘴皮子厉害的酸秀才,你理他作甚……”
听在所有人耳中,就好似睡眼惺忪之时,忽然被人在头上浇了一盆凉水,身体一个激灵,注意力被吸引,些许嘈杂荡然无存。
“可惜?”
“唉~你摆高人气度,随机应变就行了,其他交给本尊。”
所有人眼中的震惊,比听到剑妖左慈单人一剑打穿落剑山还大,毕竟这句话,和三竹先生说要去落剑山问剑一样,这不离谱了吗?
说完转身踩着水面就回了乐府正殿。
三竹先生刚才弹了半天,‘青霄鹤泣’一点反应都没有;人家上场,琴出现这么大反馈,孰好孰坏不言自明。
“嗯。”
左凌泉身体有感知,但想要动作,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束缚着,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
“喔……”
“嚯……”
连呼吸都怕惊扰了这份天地意境的的修士,愣愣望着涟漪阵阵的水面,感受到了一圈鱼儿涌来。
没有热烈的喝彩,也没有激动不能自持的夸赞,因为所有人都沉寂在那股聚而不散的浩然意境中,尚未回过神来。
周边的道友觉得这主意不错,剑妖左慈真挑的话,说起来还是千秋乐府占便宜。
就在有些人等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之时,一声空灵琴音,随着风儿一起在寂寂无声的望月潭响起:
不过山巅豪门都望着,屈相汶要是抠抠搜搜舍不得,栗河屈家以后也没脸来这种场合了。屈相汶心中纠结了下,玩了个心眼道:
“三竹先生琴道造诣之高,诸位有目共睹,和左剑仙切磋,相当于前辈与晚辈论道,晚辈的奖励自然要多些,一样的话就是亏待左剑仙了。不如这样,左剑仙得胜,此琴便赠予左剑仙;三竹先生胜,此琴借给三竹先生一甲子,诸位觉得如何?”
左凌泉不晓得桃尊主是不是喝大了,他反正说不动,只能按照自己平日的行事风格,平淡回应:
东方云稚倒是露出几分不屑:
九洲极北,雪峰天池,那颗四季盛开的梅树下。
能听到天地共鸣的,不光是在场的凡夫俗子,其他生灵同样能感受到这份源自天地的韵律。
第一次瞧见剑妖左慈真容的散修,眼神露出热切之色。
“好,老夫今天就见识见识东洲琴道的水准。”
……
薛夫人本来手儿撑着侧脸旁观,瞧见那俊俏后生抬指轻勾琴弦,空灵琴音入耳,眉梢微挑,坐起身来,眼神讶异。
突兀的清朗嗓音出现在湖面上,惊跑了平台周边围聚的鱼儿。
薛夫人也有点懵,仔细琢磨良久,确定没听错后,才站起身来,询问道:
“左小友是要和三竹先生比划琴艺?”
没有太多婉转凄昂的曲调,却像是用心声在诉说;在场所有人只能听见韵律,却又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曲意所指:
琴音中随风而动的枫叶就在眼前……
咚咚咚~~
急促琴音,逐渐抵达最高峰,目不转睛的万千修士,又感觉到了一道源自蛮荒太古的气息,在苍穹之上鸟瞰人间。
上官灵烨心里很担心相公能不能撑住场面,但一听见‘彩头’,毛过拔雁的老毛病就犯了,反正打赌又不用她掏钱,她转眼望向了栗河屈家的席位:
“三竹先生是栗河屈家请来的名师,在这种场合与人论道,屈公子不掏点彩头,怕是不合适。”
三岛之上,无数修士、仙子暗暗皱眉,正想看谁这么煞风景打岔,瞧见站在湖心的白袍公子后,就愣住了。
数万修士满眼茫然,一时间还没弄清这话的意思。
嘈杂声猝然一静,所有人这才想起这不是个人独奏会,而是门外汉挑战琴道大家。
数万修士议论声不断,都在说刚才的曲子,根本没人提三竹先生。
语无伦次。
望月潭周边的修士嘈杂不断,有兴冲冲想借剑的,也有开口劝说的:
香炉青烟寥寥,白袍公子闭目凝神,静坐无言。
“……”
三竹先生满心惊恐,是真怕这东洲莽夫,在这里一剑把他宰了。
不过良久没见对方动静,又想到在千秋乐府祖师堂外,三竹先生胆气壮了些,放下抬起的手,改为同样负手而立,沉声道:
“额……我感觉如坐针毡,这得酝酿多久?”
左凌泉知道自己斤两,也没说自己要和三竹先生比划,他平淡道:
下方的岛屿、楼阁、游船,以及数万举目眺望的修士尽收眼底。
“快点!不然本尊脱你衣裳,让你当着所有仙子面跳裸舞了。”
左凌泉闭着眼睛没法睁开,静坐片刻后,心中询问:
“莹莹姐,我在干啥?”
先慢条斯理解开腰间佩剑,放在身侧,然后轻撩袍子,在琴台前盘坐,在黄铜香坛里点上了一只熏香,仪式感很足。
落地动静太大,平台周边溅起水。
吴清婉同样瞪大眼睛,表情怪异,眼神回应:“他手指是灵活,但都用在挑逗白玉老虎上面了,哪会弹琴弦……”
三竹先生望了望琴台。
……
坐在湖心的白袍公子,一手按琴弦,一手轻勾,表情始终淡漠得没有半点感情。
众人听见这话,有点遗憾,毕竟屈家根本就不会弹琴,一直都是借给三竹先生拿出去演奏,而剑妖左慈胜算渺茫,这个彩头等同于没给。
不少东洲过来的修士,还开始在望月潭旁边起哄:
“左剑仙,削他,敢说东洲是不文雅的粗人,是又咋滴?我东洲剑仙就是拳头大……”
如果三竹先生的琴,是意境高到凡人听不懂,那当前这首曲子的意境,就是高到了‘返璞归真’——以凡人之躯弹奏,让人真真切切听到天地的声音,能明白所有意思,却又处于云端之上,是那般的高不可攀。
左凌泉抬起手腕,看向五彩绳,用心念开口道:
不过下注就是如此,胜算越小赔率越大,屈相汶敢割肉赌一把,看热闹的人自然对剑妖左慈多了几分期待。
左凌泉莫名其妙,虽然不明就里,出于对桃尊主的信任,还是听从指示,放松身心:
“桃前辈,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给秋桃的?还有秋桃今天才把五彩绳送给我,是不是有点蹊跷……”
不过也有不嫌事儿大的山巅道友,来了句:
嘈杂四起,却压不住那直击神魂深处的琴音。
就不用说听的感受,最懂剑客的东西是剑,而最懂琴师的东西自然是琴。
“呵呵……”
“左剑仙深藏不露,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既然三竹先生认输,这本《草庐剑经》就归左剑仙了。”
上官灵烨完全搞不懂左凌泉在做什么,没敢搭话。
不过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祁玉麟叹了一声,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本书籍,让弟子送到湖心,爽朗道:
薛夫人见左凌泉‘心意已决’,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就想开口圆场,免得这位好不容易积累下偌大名气的年轻人,落下一个‘见人就咬的疯狗’名声。
“也对,我这三脚猫剑术,哪里配得上左大剑仙。阁下是想切磋拳脚?”
“对。”
“该先生奏曲了。”
咚——
此言一出,满场嘈杂。
屈相汶眼皮抽了抽,明显肉疼。仙品琴虽然只是高端雅玩,对修行没啥益处,但数量太稀少,放对于喜欢此道的人来说,就是‘千金难买心头好’,给把仙剑都不一定换。
对峙忽然来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三竹先生气势自然起来了,多了一股山巅强者的孤傲,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无名小辈:
“小友好胆识,既如此,方才的话就当老夫傲慢无礼。今天你敢上台,老夫便敬你是个人物,不过琴曲一道,和剑道不同,你此举,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嘘,这叫找感觉,越是高手,越讲究灵感意境,得酝酿,感受天地气息、微风流水、灯火月光……”
薛夫人春心荡漾,虽然自己没机会了,想了想还是插话道:
“这本剑经,是一位故人输给我的,绝剑仙宗的仇大小姐,对这本书心心念念多年,但没理由往回要,你若是看过了,拿去送给仇大小姐,说不定……”
“是啊是啊……”
鸦雀无声注视良久,白袍剑仙始终负手而立,没有言语,只是用那双锋芒毕露的双眸,盯着三竹先生。
“嗯?!那你还不赶快过来?”
“是难遇知音。”
三竹先生一介散修,能成为千秋乐府的重量级宾客,就能看出其琴道造诣的出神入化。
众人闻言面露意外,《草庐剑经》并非剑谱,而是老剑神写的习剑感悟,本来是用来教自个晚辈的,结果仇大小姐她娘,当年在修行道乱闯的时候,在千秋乐府和薛夫人比划,输出去了。
“哼哼~臭小子,本尊厉害吧?”
三竹先生被惊得不轻,急急后退数步。
薛夫人挺欣赏这位刚冒头的剑仙,但也觉得这话太过鲁莽,有点破坏往日留下的印象,对上官灵烨道:
“这位左剑仙,处世之法有些不知变通,年轻气盛是好事,但过犹不及,会出问题。”
这是左凌泉在游船上对周沐说的话。
不通琴曲的屈相汶等人,眼中是茫然,心意疑惑却不敢发问,怕惊扰了这片天地的宁静。
……
“诶,薛夫人这话可说大了,万一左剑仙赢了,选你,祁府主可咋办。”
三竹先生站在台上颇为尴尬,知道上场也是丢人现眼,抬手拱了拱:
“是老夫鼠目寸光,不晓得天高地厚,甘拜下风,老夫就不上场丢人现眼了。”
“以卵击石。”
在场眼馋‘青霄鹤泣’的音律名家不在少数,屈家不通音律又不肯卖,心中一直可惜。
咚~咚~
空灵琴音从他手下的古琴中传出,但众人的焦点却没法集中在他身上,而是望向了周边湖光秋月,跟随着每一声韵律,看向了湖水中的圆月、烛光下的涟漪、湖畔那棵红枫树、依栏眺望的那位佳人……
最后一声弦响,在寂寂无声中结束。
众人觉得也对,转眼望向了屈相汶的位置。
左凌泉微微偏头,示意放在平台中心的青霄鹤泣:
“论起武道,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陪。我辈剑客,从不强人所难,你不是说东洲不通音律吗?周沐那种无名小辈,不配见识东洲音律的底蕴,你还算有点道行,给你个讨教的机会。”
薛夫人坐在席位上,沉默良久后,来了一句:
“老剑神评价没错,此子确实当得起一个‘妖’字;还好这小子出现得晚,要是早个两百年,我怕是要和仇妞妞他娘一样嫁到东洲去了……指不定还嫁一块儿了,两女共侍一夫什么的……”
“我……”
左凌泉满心疑惑,还想问那天看到的漂亮屁股女修是不是桃尊主,就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些许异样。
左凌泉方才注意着桃尊主,都没听见三竹先生最后说了啥,被所有人注视,他只能摆出剑仙姿态,负手而立望着三竹先生,心里急声道:
“莹莹姐,你在做什么妖?我这是在干啥?”
旁边恼火静煣,发现了左凌泉的异样,转头询问:
“小左,你怎么啦?”
有一股澎湃的绵软气息,挤入了他的身体,自经脉涌向全身各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心湖间响起回应:“镇住全场呀,你是本尊的晚辈,可不要丢东洲的人。”
周沐知道东方云稚喜欢琴,又觉得剑妖左慈挑战三竹先生是自取其辱,只要琴到了三竹先生手上,拿回来就是探囊取物,因此插话道:
??
上官灵烨觉得薛夫人好多事,怎么乱点鸳鸯?
但她不好明说,只能心中暗暗回应了句:
那手下败将想得美,待会就给他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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