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冰释（1/2）

“2095年，初步熟悉彼岸能量运用的我以地质学家和民俗文化研究学者董未羽的身份来到了这片草原，从那时起便暂时留驻于此地的牧民集落之中。”

“这里和外界的文明几乎脱轨了，而且受北萨满文化的影响，他们保留着相当原始的民俗文化与行为禁忌。所以，到了牧民的驻地后，你们不要乱来，一切听我指挥。”

“触怒了他们，我可救不了你们。”

长夜星河之下，一车一骑距离牧民们的集落越来越近，老羽渐渐止住了马匹的奔驰，向后方的高晓宇一行人挥手，示意他们减速慢行。费明瞬间明白了老羽的意思，立刻将车速放缓，与老羽的马并排而行。初来此地的高晓宇与高晓云都不禁放下了车窗，看向了窗外的牧民集落。

与草原之外的现代都市相比，这里的牧民集落仿佛还滞留于数百年前的时光之中。素白的毛毡，休憩的骏马，归家的羊群，还有夜空下或悠然交谈或枕地而眠的负责集落警卫工作的牧民们——无论是从营地的防卫工作还是营地内部的经济建设的角度来看，就连一直都活跃于乡野村落的负责民俗传说情报搜集工作的高晓云都不禁感叹，在经济与科技都发展至如此高度的如今，居然还存在这般只能在历史档案之中才能看见的少数民族聚落。

“世外净土啊，高晓宇先生，不是么？”不知何时，老羽策马缓缓靠近了正透着车窗观察牧民驻地的高晓宇，“我想，比起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这个简陋的牧民营地你会更喜欢吧？”

“……”高晓宇并没有回应老羽的调侃——没错，与他在此世之中所见到的暴力与混乱相比，在看见这片土地上纯净无瑕的一切时，高晓宇已经在无形之中产生了“永远留在这里的想法”。当然，身为神语者行动部的骨干，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当然是只能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了。

而正在驾驶着车辆的费明注意到，这些负责营地警戒的牧民们正用着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的越野车——而对于这个马背上与他们穿着同样格格不入的来自外界的中年男子，他们的眼神中并不是单纯的熟悉，而是闪烁着尊敬的光芒。

“虽然我已经与世隔绝了近五十年，但这可并不代表我对外界的信息没有丝毫了解——唉，还是和我预料的一样，m国陷入崩溃之后，国际秩序陷入了大动荡，z国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不可避免啊，和普通人一样，此世只有在自己制造的劫难面前，才能有人真正冷静下来反思与行动……”

“那个，老羽……先生，”后座的高晓云突然打断了老羽自说自话似的感慨，“请问……您在这儿呆了五十多年，面容却依然和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无异，这里的牧民……对您的身份没有怀疑吗？”

“怎么可能没有怀疑呢，高晓云小姐？”老羽爽朗地笑道，“其实，他们也没有必要怀疑——早在三十多年前，我就向他们承认了我的身份。而友善的牧民们也没有计较我的身份，允许我无限期地驻足于此地——当然，得帮他们做一些基础的劳动，哈哈……”

“什么？牧民们知道您作为神的身份？”一语既出，不仅是提出问题的高晓云，就连前排的高晓宇也惊呆了——作为神语者的最高机密，老羽的真实身份居然就这么随便地被他本人告知了此地的所有牧民，这让两人感到非常地意外。

“呵呵，别紧张。”看着车中人惊疑的模样，老羽笑着解释道，“我刚才说过，此地的牧民们信仰的是北萨满，准确地说，他们并不是我们z国神界的子民。因此，我的真实身份对于对自己的神明无比虔诚的他们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好在这里的牧民们很是淳朴和善良，长老们讨论后，还是决定允许我留驻于此……好了，把车就停在这顶帐篷后面吧，再往前开的话长老们会怪罪下来的。”

将车马安顿好后，老羽带着三人来到了他们在草原的临时住所——一顶略显破旧的白色帐篷之中。

“这就是今夜你们在草原休息的场所了——两张床，将就一下，反正各位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忌讳的吧，哈哈哈……”

对于这样的接待待遇，身为女子的高晓云并无感到不妥，倒是高晓宇感到颇有些尴尬——看似不拘小节的他内心是一个很讲男女之别的人。虽然身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毕竟已经嫁作人妻，现在还在打光棍的他可不愿再与妹妹同居一室……

“宇哥，你先带晓云进帐篷休息吧——折腾一天了，大家都累了。”正在高晓宇感到有些为难之际，一旁停好车的费明突然说道，“我……再去确认一下这座营地的安全状况。”

“诶，老公，你这会儿不休息吗？明天还要起早诶！”高晓云对于丈夫的行为感到有些惊讶。

“晓云……我们现金帐篷收拾行李吧。”身为多年的老搭档，从费明的眼神之中，高晓宇虽然并不清楚他此时的具体目的，但他能感觉到，费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并且准备前去调查。“老费……记得早点回来休息。”

“明白，宇哥。”费明简洁干练地回答道。

“安全意识不错嘛！”看着高晓宇、高晓云兄妹进入了帐篷，老羽回过头，对于费明赞许地笑道，“也罢，那我就带你绕着营地转转吧——”

话锋至此，老羽突然靠近费明，脸色瞬间从适才的温和变得无比冷峻。

“毕竟，作为此地的客人，要是你触犯了牧民们的禁忌，我可救不了你。”

面对老羽的突然的靠近与似是而非的威胁，毫不慌乱的费明眼神顿时也变得凛冽起来

“走吧。”沉默对峙了片刻，老羽轻轻道了一声，便转身向营地走去，而费明紧随其后。

夜色渐深，牧民驻地的警卫人员又减少了一些，只剩下负责夜班的几人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在繁星的照耀之下，悄无声息的营地显得格外安谧和谐。老羽与费明并肩沉默地于营地间走过。负责夜晚值班的警卫牧民们见到老羽，纷纷向他微笑着沉默致意，同时也对老羽身边的费明投去了戒备的眼神。和气的老羽也默默笑着还礼，费明则是装作毫无主义的模样，继续仔细地打量着这座简单的营地的结构。

就这样，沉默的二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营地——警卫们并不在意，知晓老羽身份的他们并不担心二人的安全问题。

两人一路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不约而同地于坡顶坐下了。抬眼望去，满天的星河依旧令人眼花缭乱，隐耀着已经陷入了沉眠的草原。俯瞰远处的营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幽然婉转的歌声，温柔而悠远，随着呼啸的夜风回荡在空旷寥落的原野之上，让每一个听见歌声的生灵都放松了警惕，陷入了对过往的幸福的追忆之中——包括此时无言坐在高坡上的二位。这样于此世难寻的美好的夜，都让他们回想起了那个对各自而言无比重要的夜晚——絮雪飘摇，少年初逢，自此共面此世至暗。

歌声在所有的生灵陷入美好的梦境之中时十分自然地戛然而止，只留下依旧盘作于高坡顶的二人，看着依旧闪耀的星辰，不由得同时长叹一声。

“……快一百年了，”最终，还是老羽打破了这令人难受的沉默，“这将近一个世纪的时光，我们俩，一句话都没再说过了……”

“……”费明依旧凝望着远天的星辰，神情之中不知为何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忧伤，仿佛是想起了哪位已经离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