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掌（1/2）

不如说死亡都比此刻来的解脱。

又是一次谩骂，又是一次侮辱。无用的儿子，叛逆且愚蠢。他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只知道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遨游逃避。

现实就是钱，是茶米油盐酱醋茶。

现实就是房子，是房贷。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份能支撑每月房贷的公积金。

阿轩有些想哭，母亲的话如刀一般扎在他的胸口。母亲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可他是真真切切活在人世间的一份子，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阿轩不想承认自己没用，也不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人，哪怕是一个身体残缺的人，都是社会中的一个螺丝，不可或缺。他时常告诉自己，自己并不差劲，只是没有发光。或许，他只是不想承认以自己的学历见识，已经跟不上社会发展的步伐。

他的优秀并不是社会所需要的。

阿轩总是这么告诉着自己，来安慰自己逐渐绝望的内心。社会的分配只有这些，报酬更是明码标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想要多的报酬，就要身怀多技。如庖丁解牛，娴熟于心。阿轩常常自问，他有什么？一个性别，一份力气，一个并不聪颖的智慧。他想考公，想学习，想进步。可每当他拿起笔时，却早已失去了读书时对学习的热情。他一字也看不进去，内心明明如死水般平静，脑中的思绪却波涛汹涌，杂乱无章。

他再也没有读书时那份心境，也失去了大学时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阿轩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毫无斗志的男人。

阿轩把自己缩成一团，手脚并拢，小心翼翼地龟缩起来。他似乎哭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他的胸口上，也落在了他的心底。

在母亲的一声声谩骂里，他的内心已经承认了什么。

骂声突然停止，阿轩愣愣地抬起头，在朦胧的双眼里，诧异地发现母亲居然也哭了。阿轩有些想笑，内心的冷漠促使他想要说出伤害嘲讽的话语。

他想说，父亲的漠视都是你自找。

他想说，夸赞别人家孩子优秀时，先看看自己的鬼样子。

可当理智回笼，内心却是慌乱多于报复所带来的痛快，他有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一边，傻傻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母亲的哭泣是无声隐忍的。她背对着阿轩，微微颤抖，消瘦的背脊挺直压抑，黑白相间的长发似乎在无言在诉说着什么。阿轩感觉自己的心里裂出条口子，天裂般，流出蜿蜒的血河，直达灵魂。扪心自问，母亲的建议是对的，对他的爱也毋庸置疑。

她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焦虑中，在思绪的死胡同里，苦苦思索自己十月怀胎，血中骨肉的未来。她的生活狭窄单一，她对社会的联系来自亲朋的诉说，网络的表达。失业在家的母亲，已经许久未用自己的眼睛，属于自己的第一人称来看待这个不断变化的社会。她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阿轩告诉自己百善孝为先。告诉自己妈妈在哭，这不是一个男人该做出来的事。

阿轩低着头，说“对不起。”他妥协了。

妈妈抬眼看向阿轩，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随后又说了些数落的话，阿轩一一点头，内心平静地想游戏操作来转移注意力。

他听了母亲的话，拿起笔，点开了台灯。考公的书厚重繁琐，只看个开头，阿轩就觉得头昏脑乏。网络有言，世界的尽头是编制，宇宙的尽头是公务员。那帅哥呢？阿轩的大脑又放空起来，哦，是赵本山。

化工厂是四班三倒，明晚还要上夜班。夜班不能睡觉，一晚上都要守着仪器发呆。上班不能好好学习，下夜不能好好睡觉。阿轩觉得长此以往，自己和修仙没什么区别，估计离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也不远了。

第二天夜班，阿轩没什么精神。同事跟他勾肩搭背地说昨晚自己又加上了哪哪的小姑娘，打游戏认识的，是个小护士。

阿轩哦了一声，没啥兴趣。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讨论下夜一块洗澡的事。一个新来的同事，年纪不小，大家都管他叫老戴，正一脸玩味地和大伙介绍洗澡地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