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姨（2/2）

我不再吭声，也不收线，放话筒在桌上，任他叫骂。估计在他眼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不做事的，这世界只有他修炼到全优全能境界。我印象中香港是个有浓郁文化底蕴的城市，温文儒雅的人们讲电话都低声如耳语，怎么就让我遇上这样出口成脏的噪音？好心累。

原来，十三姨是个男人，一个听声音可以想象其嘴脸的男人。是个男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沉默的同时，我狠狠地盯着那包不名食物，往他脸上泼滚烫的水也不能平复心情。

许久，打开不名食物：“请不要对我说粗口！！！大家一起共事，希望相互尊重。”就算毁我终身，我也要呐喊一声。

不名食物没有跳跃。也许正恶毒地破口大骂，或者，和同僚笑我损我吧。

十三姨再度打电话來，粗口明明显少了，语速也可以感觉到慢了。可能因为要小心翼翼地，以免溜出“tmd”“x你老母”……和他通电话后，我多数会想：你要谢谢我，否则一辈子招人笑讨人嫌。或者我冥冥中歉疚了，不该那么直接那么不给面子。

3.

我和十三姨的联系密度胜过和临桌热情的同事。这样的“亲密接触”以至我有一点点想知道他现实中的样子。大家都知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当然，也因为我有一颗八卦的心。但我没向邻座女孩打听，这不是害怕好八卦的心被看破，而是，从声音可以想象的出他有一张你如果不戴墨镜看到会作呕的酒糟脸。

年末尾芽。听说，今年尾芽十三胰请，请我们烤全羊。我有点惊愕还有点急怯，终于要面见十三姨了。

因为是自助餐，场面显得混乱。那些平日里内敛的人们，拿着酒杯四处碰，或者，从你身边路过时，“啪啪啪”重重地拍你的肩膀……大概，曰常的职场太孤单了，大家都寂寞，要在杯酒间找点慰藉。

“哪个是十三姨？”我看着晃来晃去个个像交际花的人群问邻座女孩。

“你看哪个男人最吸引眼球？”

模样古灵精怪自然引人注目。我环顾四周半天了，没发现可疑的人物。

同事转头朝一堆行酒令的人望去，我跟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一个大约三十五、六岁，修长身材举止优雅的男人，轻巧地捏着高脚酒杯，家居的湛蓝色毛衣，同色系的灯芯绒长裤，一寸平头下是一张白净青瘦的脸，笑声轻朗。可谓十足的美男子啊。

我目瞪口呆……那一刹那有点失望，好像十三姨就应该有一张“你如果不戴墨镜看到会作呕的酒糟脸。”

因为不胜酒力，不敢去敬酒招惹别人，而且，我也还没到要为自己制造欢乐假象的地步。我找到离喜洋洋的热闹稍远的一角，百无聊懒地拿一枚硬币在桌面上一次次地旋转。

“珍珠姑娘，你平时都这么呆吗？”熟悉的浓重的香港口音。

我抬头，熠熠生辉的脸正转开：“小李，这边加酒。”

“我躲到这边边就是因为不会喝酒……”初次见面，我莫名地紧张。

“最佳搭档碰一杯很应该。”陈总竟然也过来了。我想，这是我扭捏引来的。

“是的。还有，我烦躁时的粗口毛病，所有接触我的人都知晓，只有你指出，所以。。。先干为敬。”说话间，翻转了空杯。

此时此地旧事重提，还当着老总的面……我恨不得地面有个洞，我只好端起杯子，闭上眼，一口闷。我感到自己羞红了脸，我要借酒抹点腮红。

“谢谢。”十三姨微笑看我。

“琴姐把钱放我这了，”陈总拉了拉十三姨，靠近他耳边，“说今年再不能收你的钱了。”

十三姨收起笑容：“为什么？她先生的病好了？孩子都都毕业了？”

“不是，她说，不能老让你破费……”

十三姨回头朝我点点头，然后和陈总并肩背我而去，低语声：“这点小钱又能起什么作用？不过一点心意罢了。”

十三姨的声音越来越小，汇入吵杂中。他的种种像电影画片在我脑中浮现。

2007-07-22 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