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公主下嫁王氏,周家再生孽缘(1/2)
当王政希来到兰陵宫时,已经有好多人等在了宫外,都是过来探望宁王伤势的。
王政希穿过人群,这其中不乏平时与宁王来往亲近的大臣。人们三五成群地结伴而候,等着丽嫔娘娘逐个召见。但显而易见,这里面就是没有王家的人在。
走到最前面,王政希看到了等候一旁的周家父子。
“含章,见过大将军,见过周大哥。”
“哦,是王公子,你也来了。不过要耐心等着了,人实在太多。”
“没关系,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向大将军询问。”
“但说无妨,我自当竭诚奉告。”
“可曾听清宁嫂子说过些什么?”
“听她说前一天白日里,王公公突然来府里宣宁王殿下进宫,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谁曾想竟一去不回,直到今早丽嫔娘娘差人前来告知王府,这才知道殿下被打一事。”
“宁王殿下伤势如何?”
“不大乐观,仍在昏迷之中。”
“王妃和清宁可曾进宫来?”
“来了,王妃在一旁伺候着呢。清宁嘛,身子本来就虚弱,便自行回府去了,免得看见殿下伤势,就哭个没完。”
“既然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想必定跟皇后有关。”
“这一点目前尚无法确认,因为执行庭仗的是陛下本人,皇后始终未曾露面。听丽嫔娘娘的说辞,宫人们亲眼看着陛下将殿下拖至玄门。事后娘娘也曾去养居殿求情,却被冷遇。足见陛下是铁了心要治殿下的罪,可罪名却是一个子虚乌有的‘谋害陛下,谋取皇位’,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呀。”
“这个帽子扣得也太不合理了,谁人相信殿下会存谋逆之心?”周桓贞不平道。
“有没有人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相信,并且深信不疑。”周蒙生双手合抱于腹前,举头望向朗朗乾坤,慨叹道。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陛下从不是这等失信之人,怎会如此唐突。刚下旨将三公主赐婚给我,这么快就没来由地处置了宁王殿下,试想宁王若是被害,何人得利?”
“照你的意思,这背后定是有人谋害殿下?谁人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借陛下之手谋害当朝皇子?”周桓贞听王政希这么一说,觉得不可思议。
“还能有谁,宁王被害,得益的是青王。那青王背后,就是王家势力在作祟。后宫之中,又是王氏皇后执掌大权,个中要害,谁人不知?”
“这可如何是好?”
“大将军,不知可愿与晚辈一起,将此事调查清楚?”
“你待如何?”
“若是宁王殿下真的被摘了,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家为了扶持青王上位,不择手段,必有后手。要是能抓到皇后的把柄,殿下就能免于此劫。”
“王尚书,你出自王家,为何要帮我周家?难道你不怕事情败露,王氏一族会受牵连?就算是为了我家灵儿,你这做法也不合乎情理呀。”周蒙生质疑道。
“大将军,论光明磊落,我自认王家不如周家。论辅佐君王治国理政,自当公心为先。王氏若继续随意插手皇族之事,必生动荡。到那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不忍王氏一族走向歧途,也只能尽力修正,别无他法,惟愿替族人赎罪而已。”
王政希的言词,令周蒙生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担当与心胸。
“好,老夫答应你。既是寻找破绽,定要稳、准、狠,务必直击七寸。”
“多谢大将军!”王政希向周蒙生庄重一拜。
“唯有这样,方能不辜负灵儿对我的一片期望。”
政希明白婉灵送他碧玉簪的含义,‘玉者,国之重器。’君子当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才能成就美玉之名。
少时,宫女出来宣大将军进宫,三个人便一同进至殿内。
殿内虽然人多,但众人们都小声言语,生怕惊扰到宁王殿下养伤。丽嫔双眼红肿,想是哭了一夜,神色憔悴。宁王榻前,站着两位公主殿下,正陪着丽嫔疏解悲痛心绪。王妃手持湿巾,敷在宁王的额头上,缓解发烧症状。
“微臣参见娘娘,参见殿下,参见二位公主,参见王妃。”
三公主顺着声音,看见了并立堂中正在行礼的王政希。而七公主的视线,则落在了周桓贞身上。
“免礼,平身吧。”
王政希起身抬眼,与对面的三公主对视了一眼,并不在意,缓步走上榻前,查看宁王的伤势。
七公主见周桓贞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身材高大,是个疏阔男儿,心动不已。全然不顾男女之礼,明目张胆地走到他跟前,绕着来回打量。
周桓贞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行礼道:“见过七公主殿下。”
七公主咧嘴一笑道:“你说话的样子,真好看。”便钉在周桓贞身边不走了。
周桓贞不敢抬头多看七公主一眼,颔首道:“公主殿下,请自重。”
无奈七公主的脸皮比自己还要厚,他走到哪儿,公主就跟到哪儿,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不开了。
周蒙生看出七公主对桓贞有意,心下不免忧虑。但表面上仍旧若无其事,专注于探望安抚宁王和娘娘。
好不容易从兰陵宫出来,周桓贞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七公主站在宫门口,目送他离开,还追加了一句:“你可要记得进宫来看我哟,我叫兰瑾。”
周桓贞被七公主吓得不敢回头、不敢说话。王政希和周蒙生,则是各怀心事,都阴沉着脸,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
“殿下伤得着实不清,原本殿下身子骨挺健硕的,如今这一打,不废也废了。看来我得去查下宫中近来的人员出入,看看能否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嗯,听宫人们描述的症状,陛下不像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之类的,倒像是着了魔怔一般。这件事情,还请王大人费心,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明白,大将军请便,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您。”
“哦,对了,最近灵儿一直都在自家庄园春耕,你若有需要,也可以去找她商议。”
政希一阵感激不尽,这是他时隔半个月之后,第一次听到关于婉灵的消息。从围猎分别后,他以为两人自此再无法相见。
与大将军作别后,王政希信步来到内务府。管事公公的见是王家公子,便极力配合吩咐。
王政希调取了与事发当日及之前几日有关的所有密档记录,发现事发前三天,王公公曾在申时出宫一趟,酉时回宫,理由写的是出宫采办。而当天夜里子时深夜,王公公再次出宫,理由却写的是为已故嫔妃烧纸祭拜。
“采办什么,需要将近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况且王公公已身居太监总管职位,怎会亲自出宫采办?这大晚上的,清明早已过去多日,王公公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烧纸祭拜呢?”
后宫采办,都归内务府的内廷司管辖,由专人负责分配各宫用度、采买定额定量。王政希觉得奇怪,便问管事的公公,那天是否有见过什么陌生人进宫。
“回王公子的话,这个奴才确实不知。只记得那日王公公带了两个宦官出宫去,回来时,奴才觉得其中一个宦官看着面生,便上前查问。可王公公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让奴才不要多嘴管闲事,奴才便不敢再多问。“
“生面孔?那就是外人了。你可还记得那人的相貌特征吗?”
“那人相貌看着不像是本地人,男人相貌,耳垂处却有穿孔,还纹有纹身,状如云雷。高鼻梁,眼窝深陷,神情姿态,看着根本就不像宫中调教的奴才。”
此时此刻,王政希胸中炸裂。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显示皇后参与其中,单单一条‘私带外人入宫’,就是死罪。可究竟王公公带进来的是什么人,又做了些什么,实在难以探查。
在如此深宫内院之中,在无尽的欲望之中,滚滚洪流将所有人都裹挟进去。人们却不知道,在那黑暗中行船,自己到底会流向何方,又会在哪里搁浅翻船。索性不去顾忌这一切,任由命运在这条船上此起彼伏。
王政希还是不愿就此放弃,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婉灵身上。马不停蹄地赶至周家庄园,问典长找寻婉灵的位置。
“王大人,您说的周家小姐未曾出现在庄园上呀,她要是来了,我能不知道?”
“什么?你说她不在这里?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大将军说她在庄上的呀。”
“这个小的没有弄错,没听说过周家小姐来过庄上。就算是来了,必定是小的亲自迎接招待。”
王政希纳闷地挠了挠头,心想大将军不可能诳他呀。既然找不到人,自己打算随便在庄上逛逛,就没让典长作陪。
站在山坡高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田间三五成群的家奴们弯腰劳作,仔细看去,竟然着装统一,热情高涨。
“这周家的家奴就是不一样啊,比自家的干起活来还要干净利落。”
再看那庄上的农舍,井然有序,俨然一副军营的模样。
“这周家连经营庄园都这么有章法和讲究,真是自叹不如呀。”
闲步走在田间地头,王政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耕种。好奇为何农人要手插秧苗,为何田中皆是积水,为何田垄边上会有深沟连接到田里......心中犹如有十万个为什么飘荡在脑中。
他从没下过田地,即使是在自家庄园,也从未探究过这些学问。
下意识地想起陶先生的那首诗句:“种豆南山下,带月荷锄归。”
思绪万千,王政希陷入了幻想。在他与婉灵的庄园上,白日里,他下地耕种,婉灵为他擦汗递水。晚上围坐炉边篝火,婉灵忙着针线...这样的小日子,该比陶先生诗中意境要美上几分吧。
这时,一位年轻农人一边插秧,一边向王政希这边靠了过来,他不由得观察起这位小兄弟。
虽身穿一样的工服,带着草帽,但双腿细瘦,皮肤细腻,看着不像是男人的腿脚。眼睛盯着水田,右手快速地从篮子里拿起秧苗,准确无误地插进田里,动作娴熟,神情专注。脸上糊着一层泥灰,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也顾不上擦拭脸颊上的汗珠。
王政希看着这位农人的脸庞,仿佛看到了灵儿,惊呼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呐?”他忍不住问道。
“岭南人士。”农人并未抬头,自顾自地忙活着。
“今年几岁啦?”
“16岁。”
“那你叫什么名字?”
“田螺姑娘。”
“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婉灵被问得烦了,便直起腰身来回了句:“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没看见我正......”
话没说完,见跟他说话是王政希,转念间便笑着说道:“怎么?这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只是想起从前有个传说,说天上有个仙女,下凡化身成田螺姑娘,嫁给了一位农夫,生了三个孩子。后来有一天,这个仙女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天上,剩下农夫一人在这世间。”
听王政希讲完这个故事,婉灵便调侃道:“那照这么说,你见了我这个仙女,岂不是要娶回家做婆娘?”
“这可不能乱说,我只是讲个传说故事而已,又没起别的心思。”
“那我要就是那个田螺姑娘呢,还愿意嫁给你,你难道不愿意娶我?”
“你、你休要胡说,我看你就是个小子,哪里是什么田螺姑娘。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会见异思迁。”王政希一脸慌张地赶紧解释开脱,婉灵瞧他那样子就想笑。
“不想娶就算了,去去去,别在这妨碍我干活。”说着,婉灵又继续埋头插秧。
“哎,我说小兄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婉灵的姑娘?个子高高的,瓜子脸,大眼睛,你有没有见过她来庄上?”王政希不死心,继续打听道。
“我说王大公子,你找姑奶奶我有何事呀?”婉灵这才自报身份。
“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你自称是姑......“王政希一个趔趄掉进水田里,坐在地里傻乎乎地看着婉灵在那儿笑个不停。
“你就是灵......”
刚脱口而出,就被婉灵捂着嘴巴噤声道:“嘘!——小点儿声,可不能让人家发现。”
反应过来之后,轮到王政希指着婉灵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哈哈大笑。婉灵翻了个白眼,把他诌出水田,继续插秧。
王政希瘫坐在田垄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笑累了,索性躺在田垄上,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
“周家小姐竟然跟个农夫一样,赤脚弯腰种田?真是太稀奇了,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恐怕要将你视为不伦不类、不三不四之徒了。”
“哼,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是呀,这世上没人能拦得住你。”
说罢,王政希起身跳下水田,躬身作揖道:“田螺姑娘,可否教我?”
“你真要学?”
“有何不可,你都能学,我为何不能?”
婉灵便手把手教他间隔多远、如何深插,只消学了一刻钟,王政希就因腰酸而直不起腰来了。
“想不到这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竟然这般困难,真是辛劳呀。”
他有些明白婉灵为何会亲自上手,若非身临其境,绝对感受不到这其中滋味。身为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从不知民生疾苦,又有何资格谈论治理国家。
“昔日孟子对梁惠王说: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林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婉灵答道。
“是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这农时耕种,就是治国之本,社稷之根呐。”王政希放眼整个田庄,陷入沉思之中。
“好啦,说吧,过来找我何事?”
“哦,差点儿忘了正事。前些天陛下突然下旨将三公主赐婚给我,昨天突然私自庭仗打伤宁王殿下。今日我盘查内廷司,发现三天前王公公竟私自从宫外带一莫生男子进宫,我查不出此人身份,故而过来问问你,看看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陛下庭仗殿下的罪名是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人传的旨意?又是奉谁的旨意?”
“王公公传的,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看来,王家已经着手对付宁王了。走,我们赶紧到府上去商议。”
正欲转身离去,田里的老伯唤道:“田螺姑娘,这就走啦?”
“老伯,我明天再过来,有急事,剩下的就交给你啦。“婉灵摆摆手,匆忙地跑到田垄上,赶紧出庄去了。
老伯笑道:“这孩子,见了英俊青年,也学会偷懒喽哈哈哈。”
两人跑到庄园围墙处,婉灵正要俯身从狗洞钻出去,忽然想起还有王政希跟在身后,赶紧停下脚步,告诉让他从正门出去,与自己会和。
“那你从哪儿出去呀?”
“放心吧,我从狗洞出去。”
“啊?!这下田也就罢了,还要爬狗洞?灵儿,你这也太没形象了吧。”
“哎呀,你赶紧去吧,我女孩子家家的要什么面子。除了狗洞,你还能想到别的法子把我明着带出庄园吗?那不是不打自招嘛。”
王政希瞥了一眼婉灵,觉得真是没救了,一边摇头一边自己从正门走出庄园。就这样,两人骑着一匹快马,消失在尘土飞扬中。
清宁独自坐在宁王殿下的书房中,泪眼婆娑地看着挂在梁上的无数副画像。宣纸在日光的映射下,透着墨迹。微风轻轻吹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自从知道殿下被庭仗至重伤,她是夜夜悲恸,形容日渐憔悴。为解相思之苦,干脆住在了殿下的书房中,以丹青墨笔,稍稍疏解心中的情思。
早上王妃来过书房,对清宁一阵冷嘲热讽。她也股不上家宅内院的争风吃醋,呆呆地痴想出神,回忆往日两人的郎情妾意。
王妃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始终不敢做些什么。
“王妃,恕奴才多嘴,为何不将那些画像统统烧掉?”王妃身边的婢女抱怨道。
“你以为我没烧过吗?她嫁进来的第三年,我受不了殿下成天在房中围着那些画转,就趁殿下不在,烧毁了几副。可是没想到,殿下发现之后,竟不顾夫妻情分,逼我给他们二人重新作画,以补偿损失。从那之后,我便知道,在殿下心中,我这个正夫人,压根就比不上她这个娇弱的侧夫人。”
“啊?殿下怎可如此凉薄?您为什么不告诉王家?”
“告诉王家?王氏一族本来就没打算扶保这位皇子上位,我又何必给娘家添事,自找没趣?反正我不曾诞下一子半女,王家未必将我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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