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有我陪你看(2/2)
短短的几句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文渊看见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不禁出声询问,“前辈怎么了?”
良久,白衣女子又道,“我自知,此生再不能出这锁妖塔,也知时日将尽,终有灰飞烟灭的一瞬。你与小蛮有缘,能否应允我一件事?”
文渊拜倒,“前辈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他日你守塔期满,能否带小蛮下山,入红尘也好,远遁江湖也罢,让她做个普通人。”
文渊静默片刻,带小蛮下山,意味着自己也不能再留在蜀山学艺,那这些年来的执着,岂不白费?护天下苍生的大义,岂不成了空口妄言?
一抹凄然的笑划过白衣女子的嘴角,“也罢,果然他选中的人,都与他一样。”
文渊还想再问什么,白衣女子已然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应答。
【肆】
文渊守锁妖塔三年,终于期满。
一袭红衣的少女小蛮,就站在塔前,静静等着。见他缓步出塔,迎上前问到,“你可有见到我娘?”
文渊大惊,“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这里危险,快随我回崖上去!”
小蛮却只是一味追问,“你可有见到我母亲,她还好么?”
“她好的。”文渊只得应道,“虽然已经白发苍苍,气息虚弱,但至少是活着的。而且,她只是被锁着,不曾受什么苦。”
“是这样吗?你没骗我?那她,可有话带给我?”
文渊想了想,道,“她让我……嘱你下山去,入红尘也好,盾江湖也罢,做个普通人,别再在这蜀山上荒废时日。”
他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将白衣女子的托付做到。
小蛮低着头,落了许多泪,她忽然蹲下身子,红裙展开,向着锁妖塔的方向跪拜下去。
“娘,女儿守了您十八年,您却要女儿从此离开,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母女,此生都不能再相见?女儿不想做人,女儿是妖,是妖……”
文渊不忍见她如此难过,伸手想将她扶起来,掌心抚上她肩头时,不觉周身一震。
小蛮身上,层层汹涌苍茫的蜀山派内息,几乎完全盖住了她本就微弱的妖气。
这么浑厚的内息,绝不是寻常蜀山弟子所有,是谁,把内息全给了小蛮?
锁妖塔依旧矗立云端,小蛮的哭喊,尽数化在山间的风里,得不到回应。
良久,小蛮缓缓起身,擦去眼角的泪痕,转头对文渊道,“我娘让我走,我就走,再不回来。”
“嗯……你应该听你母亲的话。”
“文渊,”小蛮唤着他的名字,“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我,我不能。”文渊低下头,“我是蜀山派入室弟子,不可随意下山。”
小蛮点点头,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那么,你我就此别过吧。”
【伍】
小蛮走了。
文渊立在崖边,默默看着一袭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或许从他踏入锁妖塔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他与小蛮,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
他只是蜀山派一名普通的弟子,只是爱在崖边的樱花树下舞剑,只是不小心遇见了一个红衣的少女,只是相伴着,看了五年的繁花落尽。
只是始终,走在天涯的两端。
只是从今后,再没有人会从樱花树上落下,巧笑倩兮。
日落时分,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风吹起,落花漫天。
锁妖塔顶,白衣白发的女子环顾四周,满天烟霞,和年少时与他在蜀山崖边看过的,一模一样。
这样想来,被锁在塔中的这十五年,也没什么难熬。
只是小蛮,总该走一条与自己不同的路吧。
三清殿内,竖着一面开阔的玉镜。
白须白袍的老者坐于榻上,默默看着镜中白衣白发的女子。
“鸢儿,你放心,我不会让小蛮有事。”
“你最爱的云霞落花,我永远,陪你一起看。”
【后记】
蜀山一脉传承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这一代的蜀山掌门,出自江左文家,十六岁上蜀山拜师学艺,三十岁便承了“剑圣”的掌门之位。
蜀山南麓,有一方断崖,崖边立着一株樱花树,四季落花漫天。新掌门继位时,将南麓断崖,划作了本派禁地。
每日黄昏,掌门都会到崖边的树下舞剑,有好奇的小弟子偷偷跟了去,会听到平日殿上庄严持重的掌门,如个少年一般抬头向着树上喊,“喂,你在看么?我今儿个,有没有比昨日精进?”
小弟子们从未听见有人回答,但每到此时,那樱花树上,便会落下许多花,许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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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写一个美美的故事,送给美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