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闲坐凉亭(四)(1/2)
() 左宗棠听了他的问话,稍稍沉吟,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问的有意思,龙者自然是指世间强者,有堂堂王者之气,呼风唤雨能耐,无人能轻易制服,众人皆望其项背,乃是顶尖的英雄豪杰!这个鼠者嘛,呵呵,自然就差得远了,为鼠之人,那就是弱小无能,目光短浅之辈,偷生于稻田野地,苟藏于瓦栏犄角,俗话说的獐头鼠目,过街喊打之辈就是这一类人了,若是和龙者比起来那真的是天差地远,这两者根本不是一类人,如何能轻易比较?”
“那换成左大人,你又愿意当何人?”李观鱼目光一亮,接着盯视向他问道。[..]
白胜男见两人越说越多,在一旁听得有趣,瞥了他一眼,心道:”师兄问的真是有意思,左大人都说这两种人天差地远,根本不是一类人。你问他愿意当何人,自然不会当他嘴里说的那些獐头鼠目,过街喊打的鼠辈了,还用再追着问么?”担心他话语无忌,得罪了左大人,暗自伸腿轻轻碰了一下李观鱼,让他说话悠着点,李观鱼却回头瞧了她一眼,只当不知。
左宗棠伸手抚了一下胡须,笑道:“你问我愿意当何人,凭心而论,若是让我自己选择的话,龙者乃天生王者,我相差太多不敢当这类人。鼠者嘛,虽然生存于乡间田野,一rì不愁三餐活得自在,可是我也不愿当这类平庸无能之辈。龙者气势太强,我自愧当不了。鼠者却又气势太弱,我也不甘当这种人。相比起来,倒是狮虎雄健有力,气魄执着刚强,若是我此生能当一个狮虎之辈,就算比不上龙者,却强于鼠者,也就知足了。”
“哈哈哈!好!”
李观鱼笑了起来,拍拍手,“好一个狮虎之辈,虽没有龙者王气,却也不逞多让,瞧得出左大人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小瞧我的问话,大人志向不小,李观鱼真心佩服佩服!”
左宗棠又一笑,摆摆手,言语谦虚,“哪里哪里,随意开口说说,过奖了。”又反问他,“若是换成你,你愿意当什么人?龙者,还是鼠者?”脸带笑容,有些意味。
李观鱼和他说话时间渐长,瞧这位左大人的话语颇合自己脾胃,便也轻松随便起来,话语渐多,哈哈的一笑,“龙者鼠者我皆当!”
他一言既出,可谓影响不小,座上的左宗棠和方百诚皆是一惊,料不到他会这么说。
左宗棠有些吃惊,他本来身负才干却也自认为不敢当龙者,若是此生能够当一名狮虎强者之辈也算知足,可是想不到对方居然胃口更大,龙者鼠者都要当。
白胜男见李观鱼说话放肆起来,柳眉微皱,暗道:“这个人的臭毛病又上来了,想什么说什么,嘴巴说话又开始不着调了!”
“龙者世间少有,非我等平凡之辈能轻易担当,你却要龙鼠两者皆当,一语惊人,这可奇了倒是有意思,不知怎么解释?”左宗棠问道。
李观鱼却不回答,端起酒杯,眯着眼笑道:“左大人,我爱喝酒,咱们干一杯再说如何?”
左宗棠、方百诚两人举起酒杯和他一起饮了,白胜男酒力不行,只手拿酒杯陪着浅浅喝了一点。
李观鱼一杯酒入肚腹,觉得还不过瘾,又接着拿起酒壶倒满,连饮了两杯,三杯连下才面sè微红,酒气蒸腾,心情大感畅快,不禁一股豪气升起,“好酒,好酒!左大人上的好酒,果然好酒!”
左宗棠和方百诚见他酒量不弱,都夸道:“好酒量。”
今rì夏夜清凉,微风醉人,这里凉亭佳景,池塘荷柳,既有好酒,又有人陪自己喝酒,如何不觉得痛快?
李观鱼少有遇到这等情形,不由大感爽快,将自己腰间宝剑解下来放在石桌一边,瞧向左宗棠,“左大人,世间人众何止百十万千,就算有真龙者,也各有特点,各不相同,如何能够以一言盖之。今rì喝得爽快,在下打开匣子说亮话,若有随意放荡,言语无忌的地方,还请大人包纳则个!”
左宗棠道:“你我今rì倾心相谈,彼此相识,又何来那么多的拘束,这里只有咱们四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就是。”
“大人爽快!在下佩服。”李观鱼一笑,“龙是龙,鼠是鼠,真龙非假龙,假鼠非真鼠,世间万千,如同幻影,光怪陆离,迷人眼乱,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楚。大人问我到底是何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何人,是龙便当龙,是鼠便做鼠而已,对我来说,龙和鼠又有什么区别,笑话笑话。”
左宗棠听了,眉头微凝,视向他。
“龙者,呼风唤雨不假,可也有潜于深渊之时,鼠者,卑微无能不假,可也有笑傲街头之时,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潭水不如鼠,真虎也变成了假虎,真龙也变成了假龙。有人小瞧鼠辈,说鼠辈短浅寸光,苟且求生,甚至骂鼠辈无能,讥讽嘲笑,侮辱唾弃,可是鼠者依旧该怎么活还怎么活,rìrì只求三餐果腹,逍遥自在,待到从田野进入粮仓,骨瘦形销变成肥硕强壮,为了抢粮食也敢占据一方斗野猫,方知自己并不是街头人人喊打之鼠。若再等到一rì平步青云,跃登高堂,光彩荣耀之处引人赞叹,再穿上金带玉履,黄袍加身,方知自己根本不是鼠,把持龙座不想让别人再说自己当初是鼠。人的一生虽然漫长,可是不过有时候也如鼠一般,前为生存奔波,中为利益拼杀,后为荣耀死守,待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辛苦努力一生到底为何,岂不令人耻笑?”
“嗯?”
左宗棠听了,有些不语。
他接着道:“有时候,龙是鼠,鼠是龙,龙遇风雨可化鼠,鼠遇青云可成龙,既当龙者,也是鼠者,既不是龙者,也不做鼠者,归根结底并不是自己到底是鼠还是龙,不过是自己想成龙还是成鼠。”
左宗棠点点头,缓缓开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事情发展,皆在人为。可是世间人人若能成龙,谁还想当鼠?说到底,还是无法区分什么是真龙,什么是假鼠。”
李观鱼又一笑,“我自鼠辈无人知,我自强龙也无人晓,是龙是鼠,别人说的不重要,自己的选择才重要!龙者呼风唤雨最潇洒,可鼠者穿巷走道也逍遥,龙者不须羡慕鼠者逍遥,鼠者不必仰慕龙者潇洒,自己是龙是鼠又何用在乎别人对你说什么。左大人不是也想当狮虎之辈,不怕别人讥笑么?”
左宗棠眼神微动,瞧向他,轻轻一笑道:“你这个比喻倒也妥当。可见世间不管何物,龙虎狮豹狼狗猫鼠皆有其存在的道理,世间万态,各种人物都有,其实究竟是谁并不重要,若是心怀信念,就算为鼠辈也甘之如饴,被人讥笑又算得了什么。你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人不凡,说得不错。”李观鱼拱手一礼。
左宗棠仰头一笑,端起酒杯,瞧着他,“我刚看你的那首为鼠歌时候,还以为只是讥讽笑骂洋人,想不到你还话外有音,另有所指,呵呵,你真行,左某佩服,来,咱们两人再干一杯如何?”
李观鱼拿起酒杯,说道:“大人邀请,在下自当恭谨奉陪。”
两人对饮一杯,然后各自倒酒又对饮喝下好几杯。
不多时,石桌席上放的一瓶酒壶里面的酒就喝得差不多,再倒两杯,酒壶空空。
左宗棠笑道:“一壶酒不够咱们两人喝,再来一壶如何?”
李观鱼微微一笑,道:“大人是主,在下是客,自当一切听大人吩咐!”
左宗棠点点头,又招人拿了一壶酒进来。
此时夜sè渐深,月光朦胧照进凉亭之内,晚风吹拂带着几丝夏意,不觉寒冷,反而多了一股暖和感觉。
李观鱼和左宗棠两人喝得最多,白胜男和方百诚只是在一旁陪酒。
酒过三巡,左宗棠面sè也微红,听得刚才他一番说辞觉得颇合自己心意,十分欣赏此人,见他除了武功也懂些文才,便道:“想不到你不仅身负武艺还兼备文学才情,江湖上倒是少有,好得很啊!看来今rì我算是找对人了,左某人不敢自夸,不过当初也是科举出身,略通文才,此后从政为官虽然历经多年变化,可肚子里面的一腔墨水还未消解干净,总是也有那么一些文人的诗情才趣。现在这里四下无人,只咱们四人,左某也有些诗兴起来,我便先在这里作一首诗为引,就当为你后面的诗抛砖引玉如何?”
“左大人谦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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