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单 不是叛徒(1/2)
1932年的中国,真是内忧外患、风雨交加,这个古老的千年帝国,正一步又一步地,滑向毁灭的深渊。国之将亡,必有英雄豪杰,挺身而出,解民于倒悬之危,救国于水火之间。“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英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决定xìng关头,做了为人类社会的利益,所需要做的事。”
以死抗争,誓不妥协的**人,中华民族所能产生的,最优秀jīng英的集合,献身于民族解放,人民zì yóu、富裕的壮丽事业。我叫“战我”,只是其中的小小一分子,活跃在十里洋场——大上海的,**地下党员。主要职责是,策反同情**的中间人士,策反那些,与蒋介石面和心不和的,国民党地方实力派。总之,就是搞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士,分化瓦解敌人阵营,壮大自己阵营。
许多人都知道,这是所有地下工作中,最危险,风险系数最大的行当。因为你,事先不可能知道,策反对象的真实想法和动机,只能凭历史上,他们的恩怨情仇、为人处事、言论倾向,大致判断,是否有策反的可能和必要。
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是忠于“国民zhèng fǔ”,忠于“蒋委员长”的,那么已暴露身份的我,生命就嘎然而止了!国民党杀**,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错放一个”,宁枉勿纵的。不要说,真真切切的**,要斩尽杀绝,就算是地下党的外围组织、爱国青年、反rì人士,也照杀不误。
“刀大杀人多”,高高举起,明晃晃的大刀片,像饥渴的人,渴望饮血食肉,以杀戮对抗反抗,这是任何**、dú cái政权的——必由之途。但是,出于革命工作的需要,策反工作总要有人干,我只有咬咬牙,勉为其难,一力承担。
我每天出入于,“海上”(上海)上层社会的交际场所,西餐厅、歌舞厅、台球室、赌场、大烟馆、jì院、跑马场、游泳场……无所不到,而且要沉醉其间,浸yín其间,这样才能打开局面,广交朋友,联络感情,开展工作。
我一贯是个清心寡yù,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人,“鹤立松梢月,鱼行水底天。风光都占断,不费一文钱。”对声sè犬马,官能刺激,这一套,深恶痛绝,视若寇仇。但如今,为了圆满完成任务,只好委屈自己,皱着眉头,铁着心,硬上。
这些,还都是小可,最糟的是,我的公众名誉,彻底坏透、崩溃了,人们见我整天,跟一帮权贵、流氓混在一起,以为“战我”堕落了,颓废了,不可救药了。党内的,绝大多数不明真相的同志,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反动派,咬牙切齿。革命圣地延安的《新华报》,曾经在报纸刊头,点名批判——“帝国主义的帮凶和大买办——战我。这简直令我不堪羞辱,不堪忍受,我屡屡向上级“神秘一笑”(单线联系),请求调换工种。
“一笑,这可不行,我干不了……爱国爱民,却变成了走狗、反动派……我要求回西北,与‘白狗子’,真刀真枪地干仗……这样下去,我会成为秦桧第二,遗臭万年,被千人唾万人骂的!”
“别激动——别激动,喝口水,喝口水。咱们干秘密工作的,就要忍辱负重。古语说,‘周公恐惧流言rì,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rì身先死,一身真伪复谁知?’我们的党,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也不会饶恕一个判徒,历史会还你清白。革命胜利后,会为你昭雪洗冤的。”
“革命——革命,到底什么时候胜利啊?”
“匈牙利诗人裴多非说,‘夜莺是只黄昏鸟,可是黑夜已经走到头了,眼看就来了黎明;现在,世界的需要,正是云雀,而不是夜莺。’快了,快了,不出几年,你和我,都能迎来,新中国的曙光……”
“恐怕——恐怕,到那时已没有我。”
“战我同志,不要如此悲观吗!你会活下来的,你还要,参加‘开国大典’呢!”
“但愿如此。”
与“神秘一笑”的谈话,无果而终,自己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我是“中国**员”,从面对镰刀斧头,宣誓的那一刻起,就发誓要,无条件地服从党组织,跟党走,永不回头,永不**,永不叛变。
各地大小军阀,与蒋介石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面和心违。蒋介石一心一意,要消灭、吞蚀、瓦解地方军阀,只留下“清一sè”的嫡系——“黄埔军”。这已成为,全中国一个公开的秘密,路人皆知。有“dú lì王国”,有地盘,有军队、有武器,有补给、有组织系统,有听命于己的地方zhèng fǔ的,各sè军阀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要,在夹缝中求生存,无论是rì本,还是苏联、美国、英国、德国,无论是**,还是国民党、民革、民盟、致公党、“九三学社”,只要有利于己,都可以联络、合作、交易。
而上海,是东方第一大都会,五洋杂处,三教九流会集,畸形繁荣,各sè军阀,都在上海安插了势力,获取情报,联络朋友,开展活动。这就是我能顺利开展,地下工作的,现实基础。奉系军阀张作霖,西北军阀冯玉祥,滇系军阀唐继尧,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其它小军阀不可胜数。
我整天,奔走呼号于,这些不可一世的“大老粗”之间,唇枪舌剑,口焦舌敝,让他们相信,“跟着蒋介石走,只有死路一条,只有与**合作,才是光明坦途。”这些军阀,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他们洞彻,**还未成大气候,自身难保,但他们又想交这个朋友,反正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我最顾虑的是,要是有哪位仁兄,上“中统”、“军统”那里,把我给告了,那么我必然杀身成仁了。万幸的是,五年多下来,没有一个举报我,所以我还可以,苟延残喘,活到今天。
“神秘一笑”紧急约见我,在“红磨坊”西餐厅,他塞给我,一大撂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资料。
“一笑,这是谁的档案?”
“四川最具实力,最具资历的军阀‘杨森’……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知道,这还能不知道,如雷贯耳的名字吗。当年跟孙中山干革命,就有他,国民党元老吗。”
“此人凭着老资历,又有天府之国作为地盘,有人有枪,就是不伏蒋光头,时时处处唱对台戏。他是绝对,不会让蒋光头的黑手,伸进四川的。‘似昆虫不居国界,似走兽不伏麒麟管,似飞禽不受凤凰辖’。这是一个老刺头,老蒋的眼中钉,肉中刺。组织已经详尽地调查过了,他同情我党,憎恶老蒋,策反的可能xìng很大……好了,我该走了。你回去,好好研究材料,尽早开展工作。”
我回家,打开牛皮纸袋,一一细读。“四川从1912年到1933年,共发生大小军阀混战四百七十多次,其中大多数混战发生在防区制形成之后。1926年下半年,混战中的四川军阀为求自保,纷纷派代表到武汉、长沙,向进行北伐的国民革命军输诚,表示承认国民zhèng fǔ,同意军队易帜改编。于是,蒋介石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名义,先后任命四川军阀杨森、刘湘、赖心辉、刘成勋、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为国民革命军的军长,仍统率原部。四川军阀虽已易帜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但其军阀本质没有改变,仍然争夺防区,混战不休”。
读罢,杨森的全部历史,我很有把握,能够成功策反此人。但此人,已垂垂老矣,老jiān巨滑,处事谨慎,步步小心,很可能功专亏一匮,无功而返。
“杨老,以你的了解,蒋公(蒋介石)是怎样的人?”
“独夫民贼。”
“据我所知,你已被他惦记上了。”
“喔!有这等事!”
杨森脑门一亮,不胜惶恐,挺直腰板,静听下文。
“蒋介石已派了心腹张群,到四川境内活动,联络地方实力派和军阀,刘湘、赖心辉、刘成勋、刘文辉、邓锡侯,一门心思,要拱倒你,让你从天府之国滚蛋……”
“没想到,老贼如此狠毒,翻脸不认人……依‘刘德’兄(我的化名)之见,老朽应当如何应对?”
“这个吗——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当今天下,唯一真正能跟dú cái者,抗衡的,只有**……”
“极是,极是。你说下去,说下去。”
“地方各军阀,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各自打各自的算盘。‘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诗酒且图今rì乐,功名休问何rì成。’只有**,才是救国救民,抗击外辱,内争民权的进步党派。”
“极好,极好。可惜,独木不林,单丝不线,**窝在陕此一隅,未免太弱势了。”
“杨老,话不能这么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个从小到大,由弱到强的发展过程。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万物必有盛衰,万事必有张弛。康有为说,‘物新则壮,旧则老;新则鲜,旧则腐;新则活,旧则板;新则通,旧则滞;物之理也。’您老,慧眼独具,高瞻远瞩,不会看不清这些吧?现在,**正在危难之中,一个朋友,若在你急难时,伸手提携一把,那被帮者,一定会感激涕零,知恩图报。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一个无,杨老如果,想交**这个朋友,现在就是历史契机,错过了路,可就再没有这家店,追悔莫及。”
“我也想结交**来着,但可惜,**神神叨叨,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啊!”
杨森仰天长叹,花白稀疏的山羊胡子,抖抖索索,像刺猬张开的刺。
“杨帅,若真想见**人,我倒可以帮个忙……”
“你——你是**吗?”
他浑身打了个激零,紫胀着脸,语气激昂地问。
“呵呵,哈哈,杨帅你可真逗,我怎么能是**呢?本人信奉‘无zhèng fǔ主义’,无党无派,是民间人士。”
“嘘——那么,你怎么帮我引见呢?”
“假如,杨帅果真有诚意的话,我一定舍生忘死,帮这个忙……至于具体什么时间,我会另行通知你的。”
“好!好!一言为定,绝不食言!绝不食言!”
我满怀欣喜地,向“神秘一笑”汇报了,游说过程,他泯了一口,苦涩的“雀巢咖啡”说:
“杨森此人,1927年国民党‘清共’时,身上也背负了,数百条人命。不可尽信,要多加试探,你也不要急于表明身份,先晾晾他一段时rì,看看情况再说。”
我万没想到,直接领导,如此惴惴不安、婆婆妈妈,原本打算,让组织派一个重量级人物,与杨森谈判的,看来全免了。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
于是,我隔三差五地,上杨森家晤谈交心。杨老是因为,患胰腺炎,上上海“协和医院”,治病的。病好了,当然要回自己的王国——“四川”去。时rì无多,我必须尽快亮明身份,确立合作事实。
“刘德老弟,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的大佬呀?”
“杨兄,如今蒋介石,正在疯狂绞杀**,市面上不太平,**行事更小心了。”
“对我杨森,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我与蒋介石,宿有积怨,不共戴天!”
“但你,毕竟是国民党元老,是大军阀加大地主呀。”
“难道,我也是‘革命对象’不成?”
“不不不,**最爱交朋友,只要是对蒋介石不满的,都是自己的同路人,和合作者。”
“我杨森,以个人名誉和项上人头担保,一定不出卖,**派来的联络员!”
“既然,你已发誓赌咒了,那么我也就不必隐瞒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从延安**那里来的。”
“什么?*?他也知晓我杨某吗?”
“当然,当然,此次我的策反,就是由**亲自决定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森脸上,泛起一阵cháo红,非常激动,浑身打着哆嗦,筛糠一般。
“只是,你说话算数吗?”
“笑话!我是延安派来的,‘特别联络员’,怎会说话不顶用?”
其实,我只是最基层的,一个普通地下党,哪里是什么——“延安特派员”。**他老人家,忧国忧民,rì理万机,哪里会关心到,一个老朽的杨森。我以上讲的,都是空口白话,唬弄人的。但既然“神秘一笑”,贪生怕死,死活不肯出面,事情眼看就要无果而终,我只好豁出一条命,一力承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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