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1/2)
有关她的一切,我从不后悔。
酆山, 冲虚寺。
游客都被隔在了山下,平日的热闹不在,山林寂静。
姬梧桐握着那枚烧焦的骨头碎片, 眼里闪烁着偏执的光。
“给我死……”
如果那男人死在三百年前,一切因果被改变,雪萱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望向山顶。
关风与抱着少女坐在阵法中央。
已经过去了五天。
五天内, 他从五株到八株, 以八株灵师的压迫令山下的灵师重启了一次法阵, 试图将少女的灵魂带回。
作为强行启用七味净琉璃的代价,所有灵师的灵力都已枯竭,甚至有的灵脉破碎,口吐鲜血。
坐在山巅的慧觉和尚双眸紧闭, 不知生死。
而关风与, 那八株灵脉带走了他绝大部分生命力。
他静坐在那, 眸底缭绕着令人背后发凉的暗色。
“……真是个疯子。”姬梧桐呢喃。
如果不是特调局的齐瀚典出现阻止, 只怕他拼着所有灵师灵脉破碎而亡,也要再强行开启一次阵法。
可即便是齐瀚典阻止, 似乎也并没有完全打消他那荒唐的念头。
“特调局要和我作对?”关风与看似平静, 声音却带着森寒的冷意。
释迦录在极短的时间里强行将他提升到八株,也带来了不可逆的反噬。
除却那一双被魔气氤氲的眼, 他的发, 他的皮肤, 都风烛残年, 不复年轻时模样。
齐瀚典:“你很清楚那些灵师的力量不足以重启法阵, 继续下去, 他们都会死。”
“那就死。”关风与的唇上生了一层干皮。
他闭上眼:“为她陪葬。”
脚下法阵忽然亮起金光, 在没有任何人的操控下, 七味净琉璃器身上也泛起淡淡的绿色荧光。
随后,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和尚。”齐瀚典抬眼,才发现法阵中的慧觉已经失去了呼吸。
天是那个天,大地也是原来模样。
万物、山林、林间的飞鸟,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光芒出现之后,少女冰冷的身体缓缓恢复着微弱的心跳。
关风与枯萎的眼中终于泛起一点亮光。
冷风飒飒,他用外套盖住桃桃,抱她走下山顶。
金光璀璨,几乎笼罩了半个酆山。
山下还清醒的灵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虚弱蜡白的脸上浮起绝望的神色: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什么都没有改变,是鸣钟人手下留情了?”
“她的记忆没有穿越,又有慧觉大师的千里诛杀印在,不存在手下留情的条件,除非,这个方法根本没有用。”
“不……”姬梧桐望着璀璨的金光,漂亮的眼眸猩红一片。
没有改变,意味着那男人仍在。
意味着他的雪萱依旧会死在他的手下。
意味着他这一生都没有再见到她的可能。
烧焦的碎骨嵌入了他的掌心,殷红的血流沿指缝流下,他呢喃道:“……不是真的。”
……
山顶。
元凌站在齐瀚典身边:“现在只能通知特调局,尝试在十方炼狱门前加固一道结界阻绝邪祟,能拖多久是多久,至少让人类有自救、和学习一些简单的术法自保的时间。”
灵师界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自救行动,特调局没有参与,因为齐瀚典不赞同。
他立在山顶的风中,凝视着慧觉圆寂时嘴角的一抹笑容:“我们都被这老和尚骗了。”
“骗?”元凌蹙眉。
齐瀚典望向脚下冲虚寺山门前,关风与抱着桃桃的身影。
“身为天命之人,他为什么不肯救世?”
“因为应桃桃。”
所有人都知道,关风与对他那位小师姐隐秘而偏执的爱意。
他不愿救世,当然是因为不想她在一个他无法触摸的时空里孤独地死去。
齐瀚典神色复杂:“不,所有人都想错了,关风与所做的就是他该做的,无论目的是什么,他所坚持的才是对的。把天命比作一个程序员,把天命之人比作一个程序,那么在他程序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阻止应桃桃去往那个时空——”
“——这就是他的天命。”
元凌瞬间明白了齐瀚典的意思,他露出凝重的神色:“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是应桃桃被七味净琉璃带走之后才产生的因果?那如果想要这一切的发生,我们不是应该制止她前往三百年前?”
齐瀚典点头。
元凌抿着唇,感觉被一团乱麻缠上了。
要是让那些灵师知道,他们的决定是推动这一切最重要的一环,不知会作何感想?
齐瀚典望向慧觉,别人不清楚,他也不清楚吗?
可他却什么都不说,执意这样做,临死之时脸上还挂着那愉悦、满足、与释然的笑意。
这是为什么?
深黑的云翳从山外飘来,笼住了冲虚寺。
黑云中厉鬼凄嚎,伸出万千的触角蔓延至四周的山林。
元凌挡在齐瀚典身前,盯着那簇黑云:“这是幽冥灵火幡里的恶鬼气味,寂静之主也来凑热闹了。”
齐瀚典的目光则落在山间小道的方向。
山腰,一个邋遢的老头正缓缓朝冲虚寺走来。
破背心,烂拖鞋,手里还拿着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的劣质烧酒。
他走得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很困难,需要时不时靠在树上歇歇脚。
比起上次见面,老头颓废苍老了很多,头发花白,眼珠浑浊。
只是当他抬头时,那不羁的笑容,又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李三九。”齐瀚典说,“酆山,要流血了。”
……
山巅处处都弥散着冷意,只有冲虚寺的禅房还算温暖。
院里桃花开了满树,据说是慧觉亲手种的。
他勤勤恳恳,每天浇水施肥,到了春天,锦簇花团会将整个寺庙变成一片花海。
木板床上,少女眼眸紧闭。
除了微弱的心跳,看不到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她的肌肤是一种不健康的冷白色,淡淡的,薄薄的,似乎轻轻一触就会受伤。
而她的发与眉梢颜色又乌黑透亮,在她那病弱的颜色中稍加了些许的韧劲和生命力。
关风与指尖从她额头毛绒绒的碎发间滑落,途径漆黑的眼毛,薄弱的眼皮,落在了她柔软的脸颊上。
对比她细腻的肌肤,他突然惊醒。
——他的手指皴皱,在释迦录的反噬下,已然残年模样。
“师姐……”他轻声道。
少时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个小小的,头发被李三九敷衍地扎着乱糟糟双丫髻的女孩,总是会在他叫桃桃时,不满地叉腰。
女孩皱起她漂亮的眉梢:“小师弟,你要改口叫师姐才行。”
从前他不喜欢这样叫。
似乎这称呼中间隔了些许他不能触碰的东西。
但此时,他下意识喊出了口。
潜藏着恶鬼的黑云飘到寺庙上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邪气。
那邪气锋利,深浓,穿透木质的小屋,直指他身旁沉睡的少女,喧哗着想要将她连皮带骨地吞噬掉。
关风与眼底的黑雾越来越深。
他走出禅房。
天光被遮蔽得不透一丝缝隙,仿佛黑夜降临。
恶鬼浮在云层之中,乌压压笼罩大地,像极了末日将近的景象。
院里的花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
“师父……”关风与嘴唇翕动。
李三九喝了口烧酒,盯着他瞧:“你师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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