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报秦公陈轸使楚育大才先生布道(3)(1/2)
第213章 报秦公陈轸使楚育大才先生布道(3)
“你们嘴上不问,心里却是不服,”鬼谷子慢悠悠道,“老朽这就告诉你们。器有大小,术有专攻。庞涓、孙膑所习,皆为兵学。兵学之要在于应对天下战争。天下战争,皆可具体为事,是以兵学亦称事学,有战即事来,战毕即事去。口舌之辩却是不同。口为心之窗,舌为心之声,口舌之要在于应对天下人心。善于口舌者,首服人心。而人心又瞬息万变,根本没有规矩方圆可循。”
苏秦听得入迷,急不可待道:“请问先生,如何方能服心?”
“若要服心,首要入心。言语入心,小可心想事成,大可化干戈为玉帛;言语不入心,小可反目成仇,大可伏尸累万,血流成河。”
张仪接问:“如何做到入心呢?”
“把握命运。”
二人陷入苦思。
“入心?命运?”苏秦抬头,一脸茫然,“弟子愚笨,还请先生详解。”
“所谓命运,”鬼谷子开解道,“可分三类,一是个人命运,二是邦国命运,三是天下命运。把握一人命运者,可入一人之心,服一人;把握邦国命运者,可入一国之心,服一国;把握天下命运者,可入天下之心,服天下。”
苏秦埋头又想一时,仍是不解:“请问先生,命和运又作何解?三种命运难道不一样吗?”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要是一样,天下就没有难事喽。这么说吧,就一人而言,所处环境是命,所逢机遇是运;就邦国而言,周边环境是命,所逢天时是运;就天下而言,所处天时是命,天下大势是运。《周易》之所以占往察来,是因其演绎的是命运的生息转化之道,是以知《易》可知天下。”
“请问先生,”张仪接道,“如何才能把握天下命运?”
“审时度势!”鬼谷子一字一顿,“换言之,审天下之时,度天下之势。”
“何为天下时势?”
“所谓天下之时,就是天下大势的运动趋向。所谓天下之势,就是推动天下大势的各种力道。如果把天下比作大海,风向是时,因风而动的潮流是势。把握时势,就是弄潮。天下时势,扑朔迷离,神鬼莫测,瞬息万变。圣人知时识势,因时用势,因而治世。奸贼逆时生势,因而乱世。”
鬼谷子高瞻远瞩,道出这番宏论,苏秦听得呆了,好半天,方才问道:“请问先生,如何做到知时识势,因时用势?”
“明日晨起,”鬼谷子缓缓起身,“你们可随老朽前往猴望尖,站在那儿,你们就都晓得了!”又转对玉蝉儿,“蝉儿,陪老朽谷中走走。”
玉蝉儿起身,搀上鬼谷子的胳膊,缓缓走出草堂。
溪边小路上,玉蝉儿搀着鬼谷子,越走步子越慢。
鬼谷子住步,笑吟吟地望着玉蝉儿:“蝉儿,你心里好像有话要说。”
玉蝉儿亦回一笑:“回禀先生,蝉儿有一事不明。”
“哦,”鬼谷子依旧微笑,“何事不明?”
“去年庞涓下山,先生没说什么,听任他去了。今年孙膑下山,先生仍旧没说什么,又听任他去了。张仪、苏秦想要下山,先生为何却要说出这番话来拦阻?”
“方才老朽已经说了,庞、孙二人只是谋事,苏、张二人却要谋心,蝉儿难道没听明白?”
“这是先生故意说给苏秦、张仪听的。兵学涉及方方面面,上至国君,下至兵卒,哪一人都有心,哪一心都得服。仅是谋事之说,断非先生本意。”
鬼谷子凝视玉蝉儿,点头赞道:“蝉儿,你能想至此处,实令为师欣慰。”走到溪边一块巨石上,目视溪水,沉吟良久,长叹一声,“唉,随巢子说得不错,天下不能再乱下去,而要结束这场乱象,必须经由大智慧之人。”
玉蝉儿眼睛大睁:“先生是说苏秦、张仪?”
鬼谷子点头。
“就他俩……”玉蝉儿不无疑惑地望着鬼谷子,“能行吗?”
“是的,”鬼谷子又出一叹,“眼下还不行,这也是老朽拦阻他们的原由。可时运所推,此二人责无旁贷。”
玉蝉儿心头一震,沉思许久,抬头又问:“依先生之见,天下乱象,当如何收拾?”
鬼谷子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目视远方:“天下混乱,皆因势生。势众必相冲,势乱必相混。乱势冲混,天下如何能治?若欲收拾天下乱象,使世道安泰,当从根本着手,驱使乱势归一,一统山河。”
“如何方使乱势归一呢?”
“蝉儿所问,正是苏、张二人欲成之事。”
玉蝉儿惊道:“先生,此等大事,需中流砥柱之力,苏秦、张仪他们……有吗?”
“这就要看二人的造化。”鬼谷子缓缓说道,“不过,依老朽观之,二人虽无中流砥柱之力,却有两件宝物难能可贵,一是浩然正气,二是智慧过人。方今之世,有此二宝,当可引领众势。”
玉蝉儿不可置信地盯住鬼谷子:“浩然正气,张仪也有?”
“是的,”鬼谷子点头,“就在他的精髓里。不过,他的这股正气,若无苏秦,或难冲出。一如庞、孙,苏、张二人亦当是相知相争,相辅相成。”
鬼谷子一席话说完,玉蝉儿犹如拨云见日,心底澄明,不无感叹道:“先生原是这般选徒的!苏、张二人果成此功,当是天下之福。”
二人又走一时,玉蝉儿似又想到什么,抬头望向鬼谷子:“先生,即使苏秦、张仪有此造化,能够引领众势,这个纷乱天下……真能一统吗?”
“应该能够。”鬼谷子语气肯定,“方今天下乱势横冲,乱象纷呈,皆是虚象。若以慧眼视之,天下大势只有一个趋向,就是一统。”
“先生是说,”玉蝉儿恍然大悟道,“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苏秦、张仪如果出山,不过是顺势导势而已。”
“正是。”鬼谷子缓缓说道,“乱势横冲,恰如江河横流,若不导之,必将泛滥成灾。苏、张二人需要做的就是顺势利导,控制乱势,使万流归川,至海为一。”
“蝉儿仍有一惑,”玉蝉儿思忖有顷,再次望向鬼谷子,“假如实现一统,请问先生,天下真的就能国泰民安吗?”
“唉,”鬼谷子仰望苍天,长叹一声,“老朽心愿如此。有朝一日天下归于一统,是否真能国泰民安,实非老朽所能料定,要看天意!”
整整一个下午,苏秦躺在榻上,两眼死盯天板,像是一具僵尸,只有两只臭脚丫子无意识地碰来碰去。
迎黑时分,张仪推门进来,在屋中转有不知几圈,终于停住步子,长叹一声:“唉,苏兄你说,学问这东西,有个底吗?鬼谷里用功四年,本以为熬到头了,让先生这么一说,嗬,原来只是个开端!”
苏秦的两眼依旧盯在天板上。
“唉!”张仪发出一声更长的叹息,“夏虫不知秋草,张仪服了!”
又闷一时,张仪连跺几脚,仰天叫道:“服了,服了!我张仪服了!”
翌日晨起,猴望尖顶,天高云淡,寒意袭人。仙风道骨、白眉慈目的鬼谷子神采奕奕地率先登上崖顶,苏秦、张仪、玉蝉儿、童子四徒紧跟其后。
鬼谷子引领四人绕尖顶转一圈,径至崖前巨松下面,并膝坐在悬崖边。众人纷纷在他两侧并膝坐了,放眼望去,但见远山近谷,霞光辉映,林海枫浪,晨雾锁谷,层峦叠嶂,群峰咸伏。
诸人望了一阵,鬼谷子看向张仪,沉声问道:“张仪,你在看什么?”
张仪应道:“回禀先生,弟子在看远山。”
“远山如何?”
“层峦叠嶂,飞云盘顶,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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