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探花郎4(2/2)
掌柜眼睛都快瞪圆了!
原来这就是它定价九千两的原因。
至于《锦绣》,却见谢拂看着它的目光不同寻常,竟不似看画,而是透过画看着谁。
“这幅画里藏了一个秘密,若是有谁能猜出画中的秘密,我便赠一幅画给他。”
闻言,掌柜看向《锦绣》的目光顿时变了,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敬畏,还有渴望,
虽然眼下这位先生籍籍无名,可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对方的名声便会传遍京城。
届时,他的画才真的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先生可留下姓名地址?”
“地址不必了,时机到时,我会再来,至于姓名,不过名号而已,银朱即可。”
银朱,亦是画上印章落款。
不过半月,银朱公子之名便当真如掌柜想的那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画工出神入化,其墨遇水不化,都让无数文人心向往之。
但谈论度最高的,还是那幅在三幅画中“平平无奇”的《锦绣》,无数人在猜测这幅画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们既想参透这幅画的秘密,更想要银朱公子赠送的画。
只是很可惜,那幅画挂了半个月,都没人能参透其中奥秘。
有的人坚持不懈,每日都来看画,也是解密,有人确认为这不过是作者故弄玄虚,实际并没有什么秘密,而是为了扬名而故意制造出来的噱头,所谓的秘密,其实一直都不会解开,如此一来,一幅普通的好画便能借着此名价值千金,甚至流传后世。
不说说话之人怀抱着赞扬的想法,但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并非不可能,
为此,不少人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银朱公子有大才,画界天之骄子,一派认为他虽画技高超,为人却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以与画界大师相提并论。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吵得不可开交时,掌柜却宣布了银朱公子传来的消息,言《锦绣》乃为心上人所作,等他娶到心上人时,若还无人参透画中秘密,他便会将秘密公之于众。
此言一出,两派顿时停止了争论。
却有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若是银朱公子没娶到心上人呢?”
众人傻眼,“不、不能吧?”
然而即便他们认为以银朱公子的才能,便是想娶贵女也不无可能,可婚姻大事谁又能肯定?他们这么想,不代表银朱公子心上人和心上人的父母也这么想。
思及此,众人不免忧心起来,纷纷祈祷银朱公子能早日娶到自己心上人,可千万要成全他们。
事情到了最后,竟成了无数画迷为银朱公子祈福。
不少听说此事的人哭笑不得。
年覆雪极少出门逛街,也因此听说这件事时,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甚至还有不少女子哥儿羡慕被银朱公子喜欢的人。
年覆雪的关注点却是,“无论是认为那位公子真君子,还是沽名钓誉,他们倒是都没否认他的才华,看来他的画应当是真的好。”
既然出来了,那便去看上一看,也算是没白出府一趟。
一月之期已过,《凤凰浴火图》与《众仙之宴》已经被买走,只剩下《锦绣》还挂在店里,每日来看画的人络绎不绝,为了不发生事故,店家规定客人分批观看,看一定时间就必须走人,让后面的人来看。
当轮到年覆雪时,他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本是顺便,可在看到那幅《锦绣》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出来时,还对柳叶道:“你怎么没告诉我,那画里画的是香云?”
柳叶不解,“少爷,香云有什么不好吗?很美啊。”
年覆雪沉默片刻,才笑着道:“没什么。”
香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
心中记挂一个人时,便当真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满目皆是你。
*
年节将至,大街上都热闹了几分。
年夫郎采办完年货,也会带着家中内眷进行一些外出的娱乐活动,逛街,祈福,庙会……
作为年家的哥儿,年覆雪也本应一道参加,只是他实在兴致缺缺,拒绝了几次,直到年夫郎忍无可忍,强行将他带上。
“整日待在家中,曾经相熟的哥儿约你也不出去,我看你是巴不得别人说你见不得人,不敢露面。”年夫郎训道。
年覆雪:“那阿爹就不怕别人说我整日抛头露面,恨嫁至极?”
年夫郎:“……你倒是会拿话堵我。”
年覆雪笑道:“我既知晓阿爹好意,又怎会拿话堵你,不过是想说,无论如何做,都堵不上别人的嘴,管不了他们说什么,还不如随心所欲,乐得自在。”
“那你当真便是不想出门?我可不信。”年夫郎自己便是哥儿,知道哥儿整日居于后宅,怎会不向往外界,便是年覆雪,几年前有机会也是想出门逛街的。
年覆雪愣了下。
他是不想出门吗?他只是发现,自己每次出门,心中便会隐隐生出些许期待,至于期待什么,他不愿去想,但那期待后的失望,却极其难以品尝,令人难忘。
他觉得那位谢公子说得对,他就是见过的人太少,认识的男子太少,还都是歪瓜裂枣,这才在遇到块美玉后,心中难忘,妄想将美玉私藏。
可他又能如何?
那可是美玉,世间独一。
马车匆匆行至万华寺,到了半山腰,便上不去,只能徒步走上台阶。
年夫郎和三个嫂嫂走在前面,年覆雪稍稍落后几步。
而他稍稍落后的站位,也让他的视野更加开阔。
等到走完台阶,他便看见解签的地方围了不少人,好在里面那人个头高,被人围着,竟还能露出半个头,堪称鹤立鸡群。
只是距离稍远,年覆雪看不清对方容貌。
年夫郎带着几个儿媳求签,连带着年覆雪也求了一个。
几人一起去解签,可当年覆雪走到解签人面前时,整个人便愣住,什么签文,都已经不放在心上,眼里皆是眼前人。
“几位夫人,你们的签文都在这里。”谢拂将年夫郎和几个儿媳的签文交给他们,并阐述寓意
几人都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结果,心情不错。
尤其是年夫郎,他看着自己手中寓意家宅兴旺的上上签,心中石头落了一半,家宅都兴旺了,他家哥儿的姻缘还会有大问题吗?
转头一看年覆雪还没将签数递出去,便催促道:“雪哥儿,还不快让师傅解签?”
年覆雪捏了捏手中的竹签,这才将它递上去。
“在下并未出家,并非出家人,不过是进京赶考得过佛祖恩惠,便在寺里忙碌时,来这里帮帮忙。”谢拂一边接过竹签一边解释道。
年夫郎自从被举人骗过后,便对读书人尤其是举人印象不好,然而此时是在佛寺,且谢拂还是来帮忙,心中那点偏见淡了不少。
读书人中,也并非全然不堪。
“不知施主求什么?”谢拂问。
年覆雪卡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求姻缘?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求事业?他一个哥儿,哪里来的事业,在后宅中相夫教子?
总不能……总不能……
“当然是求姻缘。”年夫郎见年覆雪不知怎的,竟不说话,便干脆帮他说。
话音刚落,年覆雪便觉额上冒汗,面颊发烫,只庆幸自己戴了面纱,对方看不到,他下意识移开眼眸,不与谢拂对视。
也是此时,他才想起,那日园子里,他是刚从席上下来,并未戴面纱,所以,对方是见过自己容貌的。
意识到这一点,年覆雪原本发烫的面颊渐渐淡了下去,连谢拂解签说了什么也没听清,等回过神来时,只听到谢拂说了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无论是姻缘还是事业,都能如愿以偿。”
年夫郎高兴,连香油钱都多捐了不少。
年覆雪却在听到事业两个字时微微松了口气。
“多谢。”他轻轻点头。
状似随意地看了谢拂一眼,并未过多停留,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见那人的声音。
“施主,你的签文。”
年覆雪转身垂眸,视线落在谢拂手中的签纸上,伸手接过时,没看见谢拂的神色,却听见他温和如常的声音。
“好事多磨,施主今后必定万事顺意,否极泰来。”
年覆雪抬眸,对上谢拂那双认真的眼睛,笑了下,微微抿唇,“借公子吉言。”
求完签,添完香油钱,年夫郎也并未着急离开,来万华寺一趟不容易,匆匆离开未免觉得不值,他们打算在这儿吃一餐斋饭。
和他们同样打算的人很多,其中不无达官显贵,他们倒也不算太突出。
谢拂提前在万华寺里待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等来年家人。
他运气好,年覆雪竟真的来了。
而在见过了年覆雪后,在解签摊待了几天的谢拂当即便借口休息找其他人换了下来。
他休息了一会儿,到了快午食时,便自觉地开始在厨房里忙碌,帮忙打下手,等斋饭好后,又帮忙送菜。
这几日,万华寺的和尚都认识了谢拂,对这位书生的印象很是不错,对方在寺庙这几日都有很认真抄经念经做早课晚课,对待来上香的施主们也很好,解签文时说话通俗易懂,长得还好,气质也好,有他在后,每日解签的人都多了许多。
谢拂这段时间身体也锻炼得好了许多,和这些和尚上起菜来,动作一点也不慢。
他瞅准了年家那一桌,十分自然地按顺序送到了这桌。
上来时,还能听到年家的大少夫人在夸刚刚上的豆腐不错。
桌上人聊着,见到谢拂,还有些惊讶,“公子不是在解签吗?”问话的是年家的二少夫人。
谢拂十分干脆道:“寺里施主多,小师父们忙不过来,恰好解签的人少了,我便来厨房帮忙。”
“几位施主慢慢用。”
年家几人都点点头。
唯有自见到他后,余光便从未从谢拂身上离开的年覆雪说了句:“公子这般忙,可用过斋饭?”
谢拂看向他的目光中,闪过一道带着温度的光芒。
“有劳施主关心,忙完后,在下会和小师父们一起吃。”
年覆雪并未再问,像是方才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询问。
一家人一起吃完后,便要离开了。
年覆雪再次落在后面,且距离比来时更远。
不过与来时不同,那时的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可如今却是因为……
他叫住一个小和尚,“小师父,你们寺里有很多来帮忙的书生吗?他们都什么时候离开?”
小和尚是出家人,并未多想,老实答道:“倒也不多,只有两三个施主,至于离开,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只有一位谢施主,今日已经说了,今天一天,明天便不来了。”
“不来了?”年覆雪一愣。
小和尚点点头,“谢施主说他还有许多事,以后有空再来。”
年覆雪垂了垂眸,“读书人,年后将要科举,确实挺忙。”
小和尚摇摇头道:“谢施主可没说他要忙着读书,他还说过两日庙会,还要来……”他捂住嘴,声音戛然而止,
年覆雪疑惑,“怎么了?”
小和尚不过九岁十岁,正是活泼的时候。
刚刚说漏嘴,还有些心虚。
“没什么,谢施主就是说庙会热闹,他没见过京城庙会,想来看看。”
其实谢拂原话是他还未成家,希望能在庙会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为此,寺里的小和尚们还偷偷投票,投谢拂能不能见到心上人。
年覆雪心中了然。
从前在小镇长大,只见过小镇上的庙会,来了京城后,自然想要见识一下京城的热闹与繁华。
年覆雪心想,人家去不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人吗?
难道还能在找到后,与对方同行吗?
难道在同行后,便能……便能……
年覆雪微微闭眼,再睁开眼时,便恢复了平静。
他礼貌向小和尚道谢,便要朝着年夫郎的方向快步追上去。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施主。”
熟悉的声音令年覆雪脚步下意识顿住。
他停在原地,半晌,才缓缓转身。
谢拂望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即便年覆雪戴着面纱,谢拂似乎也能透过面纱,看清年覆雪的表情和心情。
谢拂走上前,“早先便听闻京城繁华富庶,连庙会也非寻常地方所能比。”
“从前在下并未见过,如今想要见识一番,不知施主可有建议?”
年覆雪想了想,摇头道:“百闻不如一见,凡事当然是亲身经历才感触深,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谢拂微微垂眸,似有些失望。
“不过,那时的月亮应当很圆。”年覆雪笑了下道。
谢拂抬眸,“施主也会赏当日的圆月?”
年覆雪微微转开眼眸,“我也不知会不会。”
“但我想,如果可以,应当不会错过。”
谢拂唇角微微上扬。
年覆雪即将转身时,脚步再次顿了顿。
他回过身,望着谢拂,身上的白色的兔毛披风纯白如雪,将他整个人衬得正如他的名字,青山覆白雪,静谧安宁。
“今年是公子第一次见到京城庙会。”
“愿公子年年如今日,看京城雪,赏明月夜。”
明月夜留明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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