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桑榆非晚(1):那你是要从我身上图(2/2)
两人这般蓦然对视,无一人有丝毫退却之意,外头雨声淅淅沥沥密密麻麻,马蹄声嘚嘚哒哒,却半点不入他们耳中。
直到外头传来提醒。
正看得入神,女子蓦然出声:“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王宫。”
歹徒互看一眼,迟疑一会,又盯向桑怀音,说:“骗我们你是傅柔?呵,当我们这么些年江湖是白闯的?你姿色虽不错,但身上衣服却不见得又多好,会是宫中的人?少跟我们耍心眼儿,乖乖听爷的,爷待会儿让你舒舒服服……”话音没落,两人就已齐齐动作,再次攻上来。
“这行将入夜的,姑娘行色匆匆,是去哪儿呀?”
茶楼老板道:“不知姑娘擅何种乐器,往日我们乐室奏筝数多,也最受欢迎,不若就……”
“想好了,和做到了是两码事。到了这个时候,我仍是觉得不甘心,在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出路。找你来,是想,若最后还是抵不过这样的命运,我嫁人,你总得来送送我不是?不过,现在嘛,偷得浮生半日闲,你既来了,那就弹首曲子给我听听。”
俞荀很君子,候在车外,待桑怀音出声,才上了马车。
男子说:“我们来了这儿有一会儿了,可听见有人奏乐了?这乐师是临时的,他连奏三曲,毫无间歇,看来是速战速决。而她只奏三曲,来去任性,看来是个孤高的人。所奏的曲子都是一些平常的曲,不见特别,可曲声圆润流畅,驾轻就熟,怕是琴技高超,但有意隐藏,低调行事。”
车内两厢挂着灯,倒也明堂,只是衬得里头靠在一侧的桑怀音面色愈发苍白。她神态与往常无异,清风淡水般不带任何表情,一双唇不沾血色,额上密密缀着细汗,可猜测出方才历经怎样一番痛苦。
两人才将目光错开。
桑怀音拐进巷弄时,便感觉到几分异常的气氛,她当机立断回身往巷外走,却已被人堵住去路。
这种认知亦将他自己吓了一跳。
“嗯。”
那男人愣了下,而后大骂出声:“分明是你弄坏了我的瓶,还想向我要钱,大家来评评理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桑怀音头疼,出入宫中,不能携带武器,所以她平日放在身边防身的匕首也没有,药粉也没带,当下,尚不知对方功力如何,若只是三脚猫功夫,她尚可应对,但若武功高强,又是以一对二,怕她不是对手。
桑怀音本能地躲了下,而后定住没动。
“那……公子找到她是想要留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桑怀音淡淡点头,道:“谢谢。”
老板见她手法娴熟,素指纤长,在琴弦上翻动,霎时好看。他阅人无数,心下想,此人不简单。
桑怀音说:“哦?那你是要从我身上图什么呢?”
桑怀音本紧闭的双眼睁开来,却不意对上俞荀幽深的目光。“咚”,一滴雨不知落在了何处,霎时晕出无数涟漪。
桑怀音脸上这时终有了些表情浮动。猜他定非等闲,却不知竟是燕国太子。
“那个顾珩呀……差不多已经处于半废的状态了,齐国现在当宠的是五王子顾璋,他谋略野心都不可小觑,加以辅佐,可以成大器。”
女子进了乐室不久,对着屋内环视一圈。
俞荀认真地凝着她好一会儿看,眼眸深暗,直看得桑怀音生出几分不自在来,而后将视线转向她左肩,说:“你受伤了。”
男子皱眉思忖片刻,说:“去打听一下,弹琴的人往何处去了?”
桑怀音说:“你若真不想嫁,他们逼不了你。”
老板再回过头来,见女子已在琴架前坐下,一点拘束都无。
忽然那群人就此停下来,为首的男子好像往这边看过来了,隔得太远,不能确定他是否在看自己。
“不,纯属好奇,若,他是她,那便真有点意思了。”
桑怀音看着他,说:“那你是吗?”
不久女子就被带上了二楼。
只是没想到没走出多少距离,却再见桑怀音。
俞荀被她这样一反问,倒是哑口了,他将帕子打了个结,而后礼貌地退坐到另一边,说:“兴许……想图得公主的青睐。”
他既这般说,那就是无需偿还的意思了,桑怀音自然不会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点了点头,又道了句谢,出了巷子。
“凡事喜欢和人理得一清二楚。便是受了伤,伤痛也一点不管,先与人把账算清楚再说!”
男子又喝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却忽然捕捉到什么,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
老板愣了愣,却也知趣,道:“好。姑娘若有需要,随时喊人吩咐即可。”
那男子本叉腰恶面,做足了谴骂的姿势,被她那样一看,背后顿生凉意,到了嘴角的话生生吞回肚中,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又说道:“我说,你怎么走路的,挡别人道了知道吗?你看我这刚买的瓶,可是难得珍品,一下碎成渣,你说怎么办?”嗓门粗大,一下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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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王想将你许给谁?”
“哪来的钱?”
“你既已经将来路都想好了,还将我叫来作甚?”
傅柔想了下,说:“黍蓠。”
“……客栈。”
二楼犄角一小厢房,乃为茶楼的乐室,往常茶楼中都有奏曲的,今日乐师因病告了假,正缺了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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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音说:“我这双眼喜欢看山看水看世间繁落寞四时景象,独独不喜欢盯着人看,尤其是盯着一人看。人不如自然景物纯粹,看多了,容易看出人心险恶算计阴谋。”
他又推开了窗,长街嚷嚷,行人如织,却再无惊鸿殊色……
俞荀看着她。
俞荀眼色微深,说:“公主若不嫌弃,我们可以同行……”
“能否租借我一下。我给你钱。”
“那不是我尊老,让着你咯,我太善良怪我咯。”
俞荀听出了几分含沙射影说他乃是非人的意味,却一点不恼火,仍旧浅浅笑着,点了点头,说:“嗯,但,或许,会有例外,并非每个人都揣着目的,带着阴谋。”
靖国虽小,但却似也是卧虎藏龙。看来此行,也不尽然如想象中那般无聊了。
俞荀离去的脚步却无半分停滞。
“啊?”
对方显然也知道了她在思索对策,这下,也不再拖延,直接攻了上来。桑怀音连退后几步,一个旋身躲过他们的擒拿,找到空隙,往巷口跑。但对方显然也非等闲,分身上前,一人已落到她前头,一前一后堵住她前路后路。
“可以自己上去吗?”
女子疑惑:“弹琴该是茶楼的乐师,当下该是休息了才是。”
“啊……这样吗?那你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前方两人流相痞样,言语轻浮,步步向她逼近。
桑怀音微惑地看着他。
俞荀眼底泛起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的伤……”俞荀提醒道,“若你信得过我,我正好带着金疮药,止血还不错,你若不嫌弃……”
女子未置答,老板面上颇有几分尴尬,出了门去。
说到此处,傅柔脸上即垮了。
哗,竟是一枚绝色。
桑怀音眼睛猛地一抬:“你叫我什么?”
远处岸边的丛,好似走过来一群什么人,模样看不真切,为首的是一名男子,被众人簇拥,该是身份不俗,光是远观,已觉几分凌然气势。
“俞荀。燕国詹京,俞荀。”
竟一点不隐瞒。
冷淡之极,孤高之极。
车厢内静默无言,倒是车顶传来霹雳巴拉的声响,是落雨了。
“主子,到了。”
“你要是一直这样凶,小心嫁不出去!到时候桑爷爷打断你的腿!”
俞荀看着桑怀音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回头,淡淡道:“我们身居他国,还是不要沾染杀戮好些。送官府吧。”
“我觉得,你听到这消息的一地反应该是关心我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桑怀音在她面前闲闲落座。
“又去卖身卖艺……啊!桑怀音,你能温柔点吗?”傅柔揉了揉没能躲过偷袭的肩头,嚷道。
对面的女子又斟了一杯新茶,端给男子,男子却只伸出一指,摇了摇,示意她噤声,又指了指旁边的窗子。女子敏慧,一下会意,放下茶盏,起身将窗子关了起来,隔绝外头人声嘈杂,房内登时安静了不少。
“什么?你被人偷了钱,什么人敢动你?简直是……勇气可嘉!赶紧告诉我那人形貌特征,我要去找他,好好犒赏他,这人绝对是人才!”傅柔停下手中拨琴的动作,惊讶问道。
桑怀音收回目光,落在琴弦上,只望一曲能解好友一时之忧。
她这般直言不讳,一点面子不给,俞荀失笑:“为何?”
“赚来的。”
那女子静盯片刻,而后弯腰拾起一个碎片,来回看了看,淡淡道:“值一文钱。”说着两指一松,将碎片扔掉,再看向那男子,“你故意撞我,想讹我。我的损失,值百两。”
若不是今日有客人频频抱怨说没曲子听,喝起茶来少了几分味道,不少人喝了几口便匆匆离去了,没有乐音吸引,今日客流也减了不少,他也不会轻易聘请一个毛遂自荐的人来。
只见楼下街上,一穿着粗陋的男子怀抱一个瓷瓶,四顾了下,而后猛地向面前的女子身上撞去。
下了马车,傅柔早派了人在宫门口候着桑怀音。却不意会她会从俞荀的马车上下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着看着俞荀将伞支在桑怀音头上,柔声嘱道:“小心路滑。”
桑怀音也不客气,接过伞,道:“谢谢。”说完转身即走,俞荀站在原地半晌未动。一旁护卫看到他的目光似落在桑怀音远去的步伐上,她行走显出几分急促,不意踏在地上的积水上,鞋面溅了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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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p>来来就走……→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