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发(1/2)
拓把自己和季秋的计划告诉了韵,韵并没有表示反对,韵还说这些年只顾着吃饱,忘记了挣钱,如今拓倒是想起来要挣钱了,当老子的却没有本钱可以送,感到很惭愧。话虽这么说,可是眉宇间却没有一丝愧sè。韵又把自己早年行走永宁河的经历简要给拓说了说,便又搭了一个“顺风船”,回纳溪寨去了。这些年,韵极少离开寨子,即使离开旬rì,也会尽快赶回,看在拓的眼里,就像母鸡守着鸡窝似的。看着韵的船吃力的逆水而上,纤夫的号子声声入耳,拓想起自己和季秋的计划,只怕接下来,他们要经常听到这纤夫的呐喊了。
毕竟是商贾之家,耳濡目染之下,卿旻安排起船只租赁,货物采买也算是井井有条,在卿家的公账上赊了不少成都货,再加上些江阳本地出产的陶罐陶釜,甚至还在陶罐内暗藏了少许的铁犁锄头自贡井盐。如今汉室衰微,益州牧刘璋也是威权不出成都,益州各郡,竟然是靠着惯xìng在维持着统治。这种情况下,要指望官军衙门能够继续执行那“盐铁专卖”已经是不大可能。像卿家这样的中小商家,也开始能够贩卖盐铁,放在50年前,简直是不可想象。
船也是租来,船老大姓许,四十余岁,常年伴着江风烈rì,头脸已是半个老头的样子,可是那胳膊上的肌肉却是爆炸得很。船工2人,均是许老大的子侄,其中一人还兼着大家的伙食。纤夫8人,许老大说这些人拉上水也够,只是如果遇到急滩险流,不但船上只留一人掌舵,还要和其他船帮合力,方才能过滩。然后又说了些,请卿小公子莫要担心,选许老大就是选品牌,选许老大就是选放心之类的废话。他却不知,季秋一向厌恶别人叫他卿小公子,这个“小”字简直就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可是如今已经不是在家中当小儿子乱发脾气的时候了,只得咽下一口唾沫,不去理会这热情的许老大。
货已装好,本钱有限,算不得什么贵重货物,却胜在rì常用品,销量可观,有固定的坐商可以在当地打包销售,如此多跑几趟,也要比一些稀奇古怪的货物砸在手中销不出去要好。
许老大也没有闲着,沿着江阳县的码头走了几个来回,回来已经是笑容满面,原来他又约到2艘货船,可以结伴而行,就算路上遇到几个毛贼,人多势众情况下,也又多了几分保障。
古人对时间不算珍惜,生活节奏也慢,尽管卿旻和拓已经算是紧赶慢赶,可是当船真正拉出江阳县的时候,已经是拓来到县城的十天之后了。
沿江阳到纳溪这30里水路,对纤夫们来讲,已经算是难得的平缓之地,除了靠近纳溪的地方有着几道从岸边伸入到江中的巨石,被船工们唤作“脊梁石”,那里水流端急之外,其他地方就只要一步步拉下去就可以了。
拓和卿旻均算是大江边长大,对这船夫纤夫不算陌生,可真正站在船头,细细的看着这些为自己劳作的纤夫,却是头一次。
只看那纤夫8人,有老有少,有汉有蛮,均赤着上身,只在胯间系一布条,算是遮羞;一人为领,喊着号子,其他人呼应号子,并不是嗓子在喊,却像是放大了的喘气声,纤绳并不靠手拉,而是打了个结,斜跨在肩膀和腰间。
若只是这般,还算是应得那“两条青山之间,大江似一条白练,帆影点点,声声纤夫号子,惊起岸边的水鸟,一行行划过天际”;
若只是这般,被那文人sāo客见着了,说不得便诗兴大作,叹几首“长江啊,你好球长”的千古名句,说不得还要来几句赞美纤夫劳动的美,赋几首“劳动最光荣,纵做鬼,也幸福”的千古绝句。
可是看在拓的眼里,却不是这样。
只见那些纤夫,哪里是在走啊,分明是在爬!身体斜的前贴向地面,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不得不张开双臂,那手就快要摸到石头。那每一步,脚都死死地抓着地面,不管脚下是细的沙小的卵石,还是巨大的石梁,还是尖尖的水草,也亏得他们那双脚!
他们的上身都是赤铜,那是经年累月江边烈rì的效果,他们或壮或瘦却都没有一丝肥肉,可是他们真正区别与其他的贫苦百姓,还是他们的那双脚,那哪里是脚,分明就是一块块的松树皮。
那老茧结的比那树皮还要厚!就是这帮人,拉着纤,行走在大江南北,在整个华夏两千年的封建时期,长江,黄河,珠江,运河,汉江,淮河,湘江,赣江,这些纤夫,只怕时时都有上百万,沟通南北,走遍东西,粮食,食盐,皮毛,达官贵人们的珍珠玛瑙,生辰纲,都压在他们的肩上,走在水边,睡在水边,死在水边,只为着一餐饭,或者是婆娘儿女的一尺新衣……两千年之后,历史书上留下的仅仅是皇帝公主,王侯将相,人们提起纤夫,只会想到,“纤夫啊,纤夫的爱!”
这一行程本来也算平淡无奇,就连几处平常有些蟊贼出没的地方,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当船行到离纳溪寨还有十里的“脊梁石”时,许老大收敛起一贯的笑容,颜sè肃穆起来,向两位雇主介绍,这脊梁石是大江南岸伸入水中的三条巨石,被唤作“头脊梁”、“二脊梁”等,纤夫需要拉船走三轮“之”字,关键是还要趟过江心的激流,是江阳到纳溪最危险的一段。
许老大亲自掌舵,许二许三也拿出两根竹篙,领头的纤夫也陡然间变换了号子的语调,那拉纤号子便从悲苦,转为激昂,这是在搏命了,这激流拉纤,最是危险不过,人船货物是一头,另一头却是挂在纤夫肩头的纤绳,如果一个力气没有跟上,便会把全部的纤夫扫入江中,船也就跟着滑下下游。
纤夫号子节奏也比平时快了一半,调子也越发高亢,呼吸也是急促,“三脊梁”很快就绕过去了,号子又平缓了一段,纤夫们也显然是在积攒下一道的力气。
那些悲苦激昂的纤夫号子,似乎把拓的魂魄带到空中游走了一番,当他看到即使是船工们经年累月的脚板老茧,依然有纤夫的脚下渗出丝丝血迹,声声的纤夫号子不知怎么就像是在拓的耳边响起的声声炸雷,跟他的心脏在共鸣,让他的血液也跟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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