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醒（2/2）
“真乖！你到那边等一会儿，nǎinǎi把这些破烂卖了咱俩就回家。”
“哦！吃红烧肉喽！”
——“小虎nǎinǎi……小虎nǎinǎi！你快去看看吧，你家小虎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大夫，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给您跪下了，大夫！”
“大娘你快起来。这孩子是摔到了后脑，属于脑干严重受损，能醒过来已是万幸，至于后遗症，我们实在……”
——“哈哈哈！傻虎，小傻虎！”
“……”
“傻虎，喊我一声爸爸给你糖吃。快喊！”
“……”
“滚开！快滚开——！你们这些坏孩子。”
平rì连吵架都不会的nǎinǎi就像急红眼的老牛，不顾一切冲了过来，将一脸憨笑的小虎紧紧护在怀中。
“哦哦！小虎是个大傻子！”几个半大孩子叫嚷着一哄而散。
“小虎，”nǎinǎi泪眼婆娑：“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
“……”
——“小虎，你倒是哭一声啊？这个傻……唉！这个孩子。”
“……”
“算了吧，你讲什么他也听不懂。好好一个孩子怎么摔成这样！”
“真是作孽呀！老紫头两年前就去世了，如今老太太这么一走，这让小虎以后怎么活啊？”
“……在座都是一些老街坊邻居，别的也不多说，往后大家伙都多上点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虎饿死吧！”
“唉！只能这样了，尽人事吧！”
——“谢谢小哥！对对对，就是把铁栓给拔了……”
“快来人啊！几个小妞跑了。”
“狗哥，大门是这小子打开的。你看，他还拿着锁门的铁栓呢！”
“这不是傻虎嘛！”
“什么傻虎？哪来的？”
“老大，他是住在老住宅区的一个傻子！”
“傻子？TM的一个傻子也敢动我的货！走，把他给我拖到那边打，今天让你们这帮小子长长见识，见见血……”
……
“轰——！”
封闭许久的记忆库瞬间爆炸，从自己高三发生的那一场意外，到学校的退学、小朋友的笑话欺负、吃饭不知道饥饱、到处遭人白眼、被人恶意作弄、放走几个女孩子、遭到的一顿毒打……记忆中一幕幕画面如cháo涌一般释放出来，一切如此清晰，仿若发生在昨天似的！
17岁意外受伤后，紫虎的灵魂就像被禁锢在身体之中，心智也如同一台停止工作的处理器，对于一切事物都是无动于衷的浑浑噩噩状态，控制**只是一种人类生存本能罢了。但多年来，他的大脑——这个有着海量储存空间的“大硬盘”却一刻未休，真实记录下过往发生的一切。直到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今天奇迹般清醒过来时，所有记忆被瞬间激活，从而融为一个真正的——紫虎！
……
……
天sè渐渐黯淡，一道苍凉的寒风吹过，空气中卷来一丝风雨yù来的土腥味，漫无边际的杂草丛微微摇曳，发出哭泣一样呜呜声响。几棵缠绕着焦黄藤蔓的枯树，几片倒塌的褐红砖墙，数根残存半截的水泥柱，在一片荒凉废墟中述说着老厂区的昔rì繁荣影像！
“原来我已经傻了六年！”死死攥着脖子上的黑sè链绳，紫虎痴痴说道。
夺眶而出的泪水浸湿了脸上的干涸血痂，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泪缓缓流下……
……
老人冢，处于老柴油机厂极西之地，原为老厂公共墓地。在那个以厂为家，厂兴我荣，为之奉献一生的遥远年代，在那个还有“福利”一词的时期，生后可以进入老人冢，其中留有自己一块方寸之地，是当时每一位老厂工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时至如今，老人冢的绝大部分墓室已被各家后人陆续迁出，只余下几座破破烂烂的无主孤墓残留此地。
“爷爷！nǎinǎi……！”
泼墨一般的夜晚，荒废多年的老人冢，一个嘶哑泣声回荡在残破荒凉的墓园上空。一声声悲泣仿佛祈求着逝去亲人魂兮归来，痛彻心扉的哀鸣让人闻之心酸……
“咔嚓！”漆黑夜sè中，一道闪电蓦间划过。
“哗——！”憋了一天的暴雨轰然落下。时至深秋，如此剧烈雷雨天气实是罕见。
瓢泼大雨中，衣裳褴褛的紫虎跪在一块低矮石碑前，碑面上浅浅刻着：祖父紫浩然、祖母紫叶芳华之墓。落款人：不孝孙紫虎泣立。
浑身血污在雨水冲刷下淡去，紫虎死死抱着墓碑，脸庞紧紧贴在粗糙碑面上，神情有如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口中不住低喃着：“爷爷nǎinǎi，你们看一眼呀，小虎醒了，你们的傻小虎醒了……”
可是，冰冷的石碑不会回答，昔rì一切美好记忆都已yīn阳两隔。在紫虎的记忆中，爷爷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每天下班后美滋滋喝着一小杯白酒，吃上一块nǎinǎi做的红烧肉、自己小时候被小朋友欺负了，倚在nǎinǎi温暖怀中的哭诉、每次考试单拿回家后爷爷nǎinǎi的自豪幸福笑容……这些深深烙在儿时记忆中的平平淡淡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如此“奢侈”！
心中一阵刀绞剧痛袭来，紫虎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爷爷nǎinǎi，你们回来吧——！”
狂风暴雨越下越大，急火攻心的紫虎趴在爷爷nǎinǎi墓碑上已昏厥过去，风吹雨打下体表温度开始缓慢下降，眼看如此下去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倏然，无尽黑暗中亮起一抹红光，朦朦的赤sè光华就像暗夜中跳动的一簇鬼火，诡异散发着一丝妖艳yīn森的味道，一股充满了血腥暴虐的气息在破烂不堪的墓园中弥散开来……
紫虎心口位置，一团幽幽血光“燃烧”越发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