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有扶苏（二）（2/2）

赵雍才沐浴罢，赤着紧实的上身，将亵衣穿戴齐整，见虞儿远远愣着不敢近前，他蹙眉斥道：“过来，大丈夫何故扭扭捏捏？”

虽然与子苏一起长大，小时候还与他一起洗过澡，可看到半遮半闭的赵雍，虞儿还是羞红满脸，硬着头皮上前将竹片递给了他。

赵雍认出子苏的字迹，瞥了那“申”字一眼，明白了其中深意，拿起木案上的刀笔，三两下将那字磋磨得再也看不出来，他抬眼看向窗外，只见暮色已至，星月将出：“走罢，跟我去个地方。”

入夏后，夜里无云，漫天的星子铺满银河。赵雍带着虞儿转过百尺高台，来到一座库房前，摆摆手，示意守卫退下，而后打开了库房大门。

库房里十分昏暗，虞儿只依稀看到两侧摆着巨大的木架，待赵雍点亮油灯，她才发现，架子上放的竟然是各式各样的弓弩。

赵雍取下一只极其小巧的青铜弩，放在虞儿手心上，玩笑又认真地讽道：“你天资太差，学了这么多日也没学会射箭，明日就靠这个保护寡人罢。”

虞儿“哦”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接过弓弩，随手一按，短箭竟擦着赵雍的面颊飞过，惹得他勃然怒道：“你要弑君吗？”

“不敢不敢”，虞儿连连摆手，弓弩就像个烫手的山芋，怎么拿都不对。

赵雍生怕她真的射死自己，将弓弩夺下，拉开虞儿长袍的衣襟，塞在她胸前，修长的指节无意间触碰到她胸前的围布，可他并未察觉，只顾嘱咐：“明日出发前，我再让荣九教你怎么用，省得你睡一觉就混忘了。”

说罢，赵雍不再逗留，走出了库房。虞儿亦快步跟上，行至观星台下，却有些走不动道。

赵雍看出她的心思，难得没泼冷水，领着她拾级而上，缓缓登上了高台之顶。

此处离地万尺，仿佛唾手可摘星辰。赵雍独自站在高台边上，小半皂靴悬空，背手矗立，毫无惧色。虞儿则蜷缩在墙角处，吓得根本不敢凑上前去。

赵雍也不回头，就这般遥遥招呼着虞儿：“男子汉大丈夫哪有畏高的，过来。”

虞儿坚决不从，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哭腔：“好好看看星星，君上还是站过来些，若是你掉下去了，我也活不成了啊。”

赵雍没有理会虞儿，自言自语道：“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也不知我父亲……”

虞儿一怔，蓦然想起赵肃侯去世那日，赵雍的眼泪与隐忍。这些时日里，赵雍手段成熟老辣，几乎让她忘了，那日他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明日便是赵肃侯的葬礼，赵雍终于再次流露出了几丝伤怀。原来强者偶尔的软弱，竟会让人更心疼，虞儿壮着胆子走上前去，轻轻拽了拽赵雍的袖笼：“君上放心，明日，我一定会誓死守护君上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