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新探案(21)(1/2)
第199章 新探案(21)
那是一间阴暗通风不良的房子,屋里散发着霉味。这也是不足为怪的,因为主人从不出去。这个女人,由于奇怪的命运,从一个惯于把动物关在笼子里的人变成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了。她坐在阴暗屋角里的一张破沙发上。多年不活动,使她的身材变粗了,但那身子当初肯定是美的,现在也还丰满动人。她头上戴着一块厚厚的黑面纱,但剪裁颇短,露出一张优美的嘴和圆润的下巴。我可以想象,她以前是一位风姿不凡的女人。她的音色也很抑扬好听。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对我并不陌生,”她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是的,太太,不过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为我对你的情况感兴趣。”
“我恢复健康以后,当地警官埃德蒙先生曾找我谈话,我听他说的。我对他没说实话。也许当时说实话更好一些。”
“一般地说,讲实话是最聪明的。但是你为什么对他说谎呢?”
“因为另一个人的命运与我的话有关。我明知他是一个无价值的人,但我还是不愿由于毁了他而良心不安。我们的关系曾经是那么地紧密!”
“现在已经没有这道障碍了吗?”
“是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警察呢?”
“因为另外还有一个人需要考虑。这个人就是我自己。我受不了警察法庭审讯所带来的流言飞语。我活不了多久了,但我要死得清静。我还是想找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来,把我的可怕经历告诉他,这样我去世以后也会真相大白。”
“太太,我很不敢当。同时我也是一个负有社会责任的人,如果是触犯法律的事,我不能应允你当你说完以后我一定不会报告警方。”
“我同意你的想法,福尔摩斯先生。我是很了解你的人格和你的工作方式的,因为这些年来我都在拜读你的事迹。命运所留给我的唯一快乐就是阅读,因此社会上发生的事情我很少遗漏不读。不管怎么说吧,我愿意碰碰运气,任凭你怎么利用我的悲剧都可以。说出来我就安心了。”
“那我和我的朋友是愿意听你讲的。”
那妇人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男人的照片。他显然是一个职业的杂技演员,一个身体健美的人,照相时两只粗壮的胳臂交叉在凸起的胸肌之前,在浓胡须下面的嘴唇微笑地张开着——这是一个多次征服异性者的自满的笑。
“这是雷奥纳多。”她说。
“就是作证的那个大力士吗?”
“正是。再瞧这张--这是我丈夫。”
这是一张丑陋得让人顿生厌恶的脸。大大的嘴巴、满脸横肉、一双恶毒的小眼睛,整个身体像一头蠢笨的猪而且是凶悍的野猪。无赖、恶霸、野蛮--这些都清楚地刻在他的脸上。
“先生们,这两张照片可以帮助你们了解我的经历。我是一个在锯末上长大的贫穷的马戏演员,十岁以前已经表演跳圈了。还在我成长时,这个男人就爱上我了,如果他那种情欲可以叫做爱的话。在一个不幸的时刻,我成了他的妻子。从那时起,我就生活在地狱里,他就是折磨我的魔鬼。他背弃我去找别的女人。我一抱怨,他就把我捆起来用马鞭子抽打。这一切马戏团的人都看在眼里,但敢怒不敢言。他们都怕他,全都怕他。他在任何时候都是可怕的,喝醉时就像一个凶狠的杀人犯。多次因打人和虐待动物而受传讯,但他有的是钱,不怕罚款。好的演员都离开我们了,马戏班开始走下坡路。全靠雷奥纳多和我,加上小格里格斯那个丑角,才把班子勉强维持下来。最让人可怜的是格里格斯,他无依无靠,老是受人欺侮,但他还是那么尽心地做事,没有任何怨言。
“后来雷奥纳多走进了我的生活。你们看见他的外表了,现在我算是知道在这个优美的身躯里有着多么卑怯的精神,但是与我丈夫相比,他简直是天使。他可怜我,帮助我,后来我们的亲近变成了爱情--是很深很深的热烈爱情,这是我梦寐以求而不敢奢望的爱情。我丈夫怀疑我们了,但我觉得他不仅是恶霸而且还是胆小鬼,而雷奥纳多是他唯一惧怕的人。他用他特有的方式报复,就是变本加厉地折磨我。有一天夜里,我的惨叫声惊动了雷奥纳多,他们两个人打了起来,当然我丈夫打不过雷奥纳多,雷奥纳多差点把他打死。过后我的情人和我都认为早晚会出惨祸。我丈夫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得想办法叫他死。
“雷奥纳多有着聪明的头脑。是他想出的办法。我不是往他身上推,因为我情愿步步跟着他走。但我一辈子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我们做了一个棒子,当然是雷奥纳多做的,在棒子顶端上他安了五根长的钢钉,尖端朝外,正好像狮子爪的形状。用这棒子打死我丈夫,再放出狮子来,造成狮子杀死他的假象。
“那天夜晚天色一片漆黑,我跟我丈夫照例去喂狮子,我们用锌桶装着生肉。雷奥纳多隐蔽在我们必经的大篷车的拐角处。他动作太慢,我们已经走过去了,他还没下手。但他轻轻跟在了我们背后,我听见棒子击裂我丈夫头骨的声音了。一听见这声音,我的心欢快地跳起来。我往前一冲,打开了关着狮子的门闩。
“接着意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你们大概听说过野兽对于人血的味道非常敏感,它能刺激野兽的兽性。由于这种奇异本能,那狮子立刻就知道有活人被杀死了,变得异常兴奋。我刚一打开门闩它就跳出来,立刻扑到我身上。雷奥纳多本来有可能救我,如果他跑上来用那棒子猛击狮子,也许会把它吓退。但他丧了胆。我听见他吓得大叫,后来我看见他转身逃走。这时狮子的牙齿在我脸上咬了下去。它那又热又臭的呼吸气息已经麻痹了我,我不知道疼痛了,用手掌拼命想推开那个蒸气腾腾、沾满血迹的巨大嘴巴,同时尖声呼救。喊声惊动了戏班子,后来我只知道有几个人,雷奥纳多、格里格斯,还有别人,把我从狮子爪下拉走。这就是我最后的记忆,福尔摩斯先生,我一直过了沉重的几个月才好转过来。当我恢复了知觉,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时,我是多么诅咒那只狮子啊!——不是因为它夺走了我的美貌,而是因为它没有夺走我的生命!福尔摩斯先生,这时我只剩下一个愿望,我也有足够的钱去实现它。那就是用纱遮上我的脸使人看不见它,住在一个没有熟人能找到我的地方。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事情,我也就这样做了。一只可怜的受伤的动物爬到它的洞里去结束生命——这就是尤金尼亚·郎德尔的归宿。”
听完这位不幸的妇女讲述她的生平,我们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福尔摩斯伸出他那长长的胳臂拍了拍她的手,表现出在他来说已是罕见的深深的同情。
“可怜的姑娘!”他说道,“可怜的人!命运真是难以捉摸啊。如果来世没有报应,那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残酷的玩笑。但雷奥纳多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后来没有再看见或听说过他。也许我不该这么恨他。一个女人的爱不是那样容易摆脱的。当我在狮子爪下时,他背弃了我,在困苦中他离开了我,但我还是下不了狠心送他上绞架。就我自己来说,我不在乎对我有什么后果,因为世界上还有比我现存的生命更可怕的吗?但我顾及了他的命运。”
“他死了吗?”
“上个月他在马加特附近游泳时淹死了。我在报纸上看见的。”
“后来他怎么处理那个五爪棒的?这个棒子是你叙述中最独特、最巧妙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营地附近有一个白垩矿坑,下面是一个很深的水潭。他可能把它扔在那个潭里了。”
“说实在的,关系也不大了,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我们何必还追究下去呢?”
“是的,”那女人说,“已经结案了。”
我们这时已经站起来要走,但那女人的声调中有一种不祥的意味引起了福尔摩斯的注意。他立刻转过身去。
“你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他说,“你没有权利结束自己。”
“难道它对别人还有任何意义吗?”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对于一个缺乏耐心的世界来说,坚忍而耐心地受苦,这本身就是最可贵的榜样。”
那女人的回答是骇人的。她把面纱扯掉,露出了恐怖的脸。
“你能受得了吗?”她说。
那是异常可怖的景象。脸已经被毁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在那已经烂掉的脸上,两只活泼而美丽的黄眼睛悲哀地向外望着,使这张面孔更显得可怕了。福尔摩斯怜悯而不平地举起一只手来。我们一起离开了那间屋子。
两天以后,我来到我朋友的住所,他自豪地用手指了指壁炉架上的一个蓝色小瓶。瓶上有一张红签,写着剧毒字样。我打开瓶盖,闻到一股杏仁甜味儿。
“这是氢氰酸,哪儿来的?”我说。
“正是。是邮寄来的。条子上写着:‘我把引诱我的东西寄给你。我听从你的劝导。’华生,咱们不难猜出寄信人的名字,那是个勇敢女人的名字。”
肖斯科姆别墅
歇洛克·福尔摩斯弯着腰用一个低倍显微镜看了许久,最后他直起腰来,带着得意的眼光看着我。
“华生,这是胶,”他说,“毫无疑问是胶。你来看看这些散在四周的东西。”
我俯身到目镜前对好焦距。
“这些纤维来自呢上衣。这些不规则的灰色团块是灰尘。左边还有上皮鳞层。中间这些褐色的黏团无疑是胶。”
“好吧,”我笑着说,“我同意你说的。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