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归栖云梦泽（1）：你好哇，我叫华栖（2/2）
华栖那时还未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也没想到她一如往日的随意道别，竟是他们长年阔别的始端。
人群呼声愈来愈大，叶广泽领着众人已快到城门前。
华栖不擅于揣度人心，只是忽然觉得心疼，她想起府中的那只小狐狸，无人关爱时，蜷在角落，煞是可怜。一如此刻的叶广泽。
那时亦是暮春时节，明月夜，他立于桥头，对月吹笛，沐着白月光，曲调幽转，背影落寞。她知他是叶广泽，她曾在画摊上看到过他的画像。他的画像很受欢迎，男的崇敬他，女的仰慕他，老的将他画像买回去当做子孙教育楷模，少的亦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偶像。
竟是姑娘家。
叶广泽瞥眼看她，她捧着自己的脸，五指按压在脸颊的软肉上，两腮鼓鼓的，甚是可爱。
未见连川城门，却已闻桐芳香，荡涤在四月暖风中，纾人乏累，一倔而振。
“……”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拍手鼓掌。华栖立于人群中，一张脸已涨得通红，却非丢了大脸，而是身边的这个人。
叶广泽握着缰绳的五指微微攒紧，终于出声：“嗯。”
傅晴还以为她学乖了，结果没多久，她又不见了人影，一连消失了好几天没回来，华薄言派出了所有人出去找寻，终于在第四天趁早看到面容苍白昏厥的华栖。
“叶广泽，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华栖蓦然问道。
老板说：“有有有！里间请！”
“……”
华栖嘿嘿干笑两声，说：“好吧，我知道你叫什么。你是叶广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守景州五年，战无不胜，无外敌敢犯。大家都说你是英雄。”
叶广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个头，手握上缰绳，眼见就要离开。
少女提这裙子走出来，在她面前转了转：“好看否？”
只是初遇到他之时，她尚不知情为何物，只觉得他好似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
她走上前，同他说话。
万人相迎，这样的场面他已司空见惯，并未挑起多大情绪。
众人皆是诧异，竞相望去。
“……”
风中是馥郁的桐清香，期将过，繁盛之后，只留余香。
华栖忽然转过头来，却发现叶广泽再看她，两人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这样久久对视。
清风缓过，带落几瓣叶，一片桐正正落于她额头，华栖怔了下，眨了眨眼，瓣顺着脸滑下，她视线追随着瓣，待瓣彻底落地，她才咯咯笑出声，瞥了眼叶广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
少女凝眸想了下，说：“琳儿你现在还有多少钱，都给他先，不够……我把我丫头先压在这里，晚些时候拿钱来赎！”
“小姐，你等等琳儿！小姐！”
华栖赶忙又说：“叶广泽，你可还记得我，我是华栖……苒苒物华休，白首共栖迟的华栖！”
她想法匪夷所思，却又简单纯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华栖方才爬上树，想将叶广泽看得清楚些。往日她身手灵敏，多高的树都爬过，从未失手，奈何今日这一身裙装太过繁复，限制了她行动，一个不小心，没踩准，便失衡落下。
她长大，定然是个美丽的姑娘。
这时，方才那少年随侍喘着气正好进了店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那般简单不带情绪的一个字，却已让华栖转悲为喜，她一抹眼泪，脸上瞬即绽放霁色，对他笑开。
是夜。
而身在千山之外的叶广泽打了战后，便又被齐王派遣了其他任务，不得脱身。
城门前众人拥挤推攘，遥遥向他们这边望着。
他这般冷漠模样，华栖已司空见惯，于是不甚在意地同他挥手道别：“天黑了，你慢些走哦，再见！”
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叶广泽的消息，华薄言夫妇相继叹气。
她真是会臆想，心下顿觉得好笑。
他从未回答过她的问题，她天南地北地同他讲着自己所闻所见的一些趣事，每每笑得自己前俯后仰，身旁的男子却仍旧不动声色。
但，气质习性上，她既没有继承华薄言的儒雅，亦没有傅晴的端庄，显然可见富贵人家的子女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只是少了几分娇气傲气，多了几分淘气灵气。
“就它了！”少年扬手一指，白生生若新择的葱段，指向的墙面正挂着一套鹅黄罗裙。
低头的瞬间，叶广泽已偏转了马头，从她身旁打马而过，人群为他让开了一条道。待华栖反应过来要去追，已来不及。
从前没多注意，近来看得仔细些了，会发现她五官长得十分灵秀。她父亲华薄言年轻时便是名噪一时的才俊，她母亲是靖国的长公主，她得天独厚生得这般好模样倒是情理之中。
“嗯。”
待她得知他走了的时候，还妄图想去追。华薄言止住了她，说：“边境不安宁，他是去打战，你追去干什么？”
他动作毫无停滞，翻身上马。
“小姐……啊呸……公子……啊呸……小姐，你怎么又穿回女装了！”
“还有还有……”
“我知道一句诗，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你名字可取自这
林下道路蜿蜒，拐过道，城门便郝然现于眼前。
她是自小便听说了叶广泽这个名字的，一方勇将，战功无数，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仿若用尽时间最美好的词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叶广泽微愣片刻，未答，过不久起身离开。
“那是自然，战场上，刀剑无眼，岂是儿戏！”
“小姐去了五福寺，说是在那里求签祈祷，跪了三天三夜，茶水未进，僧客相劝不退，直至今早昏厥过去。”
“琳儿说，若我嫁人了，娘就不会不开心了。可是，我还没想好要嫁谁呢！”
不知为何，她从不惧怕，只觉得，定然是自己的笑话不好笑，或者，他那么见多识广，一定是听过这些事了，下次要收罗一些更有趣更鲜闻的轶事来。
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眼睛，睫毛密长，这样微垂眸，眉睫半降，翩然若翼。
“还有下次出门可多带些银两，不然要是再院上这样的情况，琳儿可不愿再做抵押了！”
三四月风光正佳，阳光暖而不烈，雨季刚过，山色青玉缀绿般苍翠。
叶广泽身后跟着自己的得力属下，一路人马劳顿，却半点不见疲惫倦怠之色，个个腰背板直，目光灼厉，英姿飒然。
桐枝干坠下，一身嫩黄裙裳若展翅的黄蝶，不见容颜，只觉身姿娇小。而叶广泽遒劲墨衣加身，身快如电，眨眼已将那女子接入怀中。
众人争相献贺，一时将道路堵塞，人马进不得城，叶广泽微微皱了下眉，副将捕捉，忙走上前，同众人说：“乡亲们，叶将军方从章临回来，兼程赶路，行马劳顿，大家有话来日再说，现下，先让将军回去休……”
琳儿在华栖身后碎碎念，华栖的思绪却已飘远。
如今，她已长大，知晓了日夜辗转的想念叫相思，明白了悲欣纠缠的情愫唤爱情，亦理解了“中心藏之，何日之忘”中的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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